雨是墨色的，顺着车窗往下淌，把窗外的山染成一片浓黑。导航在半小时前断了信号，

只剩仪表盘的绿光映着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每扫一次，

就露出几秒远处模糊的轮廓：飞檐翘角，隐在雨雾里，像蛰伏的巨兽。路牌半埋在泥水里，

红漆剥落的“云楼藏书楼”下，刻着行更小的字：“夜不翻书，翻则见异”。我看了眼手表，

指针刚过十点，秒针在“12”的位置顿了顿，像是被什么粘住，

再走时竟带着细微的“咔嗒”声，和我包里那本旧《说文解字》的纸页声一模一样。

我叫林砚，是个古籍修复师。三天前收到云楼藏书楼主人顾景明的邀请时，

我就知道这趟行程不简单——云楼十年前出过一桩失踪案，失踪的是我姐姐林棠。

当年她是云楼的古籍整理员，负责修复顾老爷子留下的三百余册善本，

却在一个雨夜突然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顾景明找我来修书，不过是想借我的手，

找出姐姐留下的“问题善本”；而我来，是为了找姐姐。

第一章书鸣与第一具尸体云楼的大门是紫檀木的，铜环上刻着缠枝纹，摸上去凉得刺骨。

开门的是管家老陈，灰布长衫的袖口磨出毛边，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

笑起来像被揉皱的旧纸：“林师傅来了？顾先生在正厅等您。”我跟着他往里走，

走廊两侧的书架上摆着线装书，书页在寂静里“簌簌”作响，十几排书的声音混在一起，

却出奇地一致——都像是有人在轻轻翻动。“云楼的书，都这么‘活’？”我忍不住问。

老陈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压得能钻进地板缝：“林师傅，进了云楼有个规矩，

子时别碰任何书，更别修。十年前，林棠**就是在子时修书时不见的。”他转头看我，

眼睛在昏暗里亮得吓人，“从那以后，每到子时，云楼的书都会鸣三声，鸣完必有人出事。

”正厅里，顾景明坐在红木书桌后，手里攥着个瓷杯，杯沿有个缺口。

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幅《云楼藏书图》，画里的书架蜿蜒如蛇，

最深处藏着个模糊的人影——像极了姐姐的侧影。“林砚，来了。”他起身，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这次请你修的，是西厢房那批明刻本，共七册，都是我父亲留下的。

”我点头，目光扫过正厅里的其他人——穿西装的年轻人，手指上戴着枚银戒指，

正对着手机屏幕皱眉，是顾景明的侄子顾浩；穿蓝布围裙的女人，手里端着托盘，

是厨娘张妈；还有个穿冲锋衣的男人，背着相机，是记者陆川，

据说他是来调查十年前失踪案的；最后是个戴眼镜的女孩，抱着本《论语》，

是顾景明的学生苏晓，说是来帮忙整理善本的。“人都到齐了，开饭吧。”顾景明放下瓷杯，

杯底碰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像书鸣的前奏。晚饭在压抑里结束。顾浩一直盯着手机，

时不时瞟一眼墙上的《云楼藏书图》；张妈端菜时手在抖，汤洒了半碗；陆川拿着相机，

对着书架上的善本拍个不停；苏晓抱着书，手指在书页上反复摩挲，

像是在找什么；老陈站在角落，像个影子，眼睛却盯着每个人的动作。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回到分配的房间——就在西厢房隔壁，方便明天修书。房间里有个老式书案，

案上摆着本《资治通鉴》，书页正翻到“荆轲刺秦”那页，

墨迹里似乎藏着个细小的符号：像一只展开的书页，指尖指向书脊。我刚想把书合起来，

门外突然传来“簌簌”的书鸣。第一声，来自正厅的《云楼藏书图》旁的善本。第二声，

来自走廊的书架。第三声，来自我房间的《资治通鉴》。三声书鸣落，楼下传来陆川的尖叫。

我冲下楼，正厅里一片混乱。顾景明站在书架旁，脸色惨白；顾浩躲在书桌后，

手里攥着个玻璃杯；张妈蹲在地上，不停地发抖；苏晓抱着书，手指抠着书页，

指节发白；老陈站在西厢房门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陆川倒在西厢房门口，

头靠在门框上，眼睛睁得很大，手里攥着张泛黄的书页，

书页上有个和我房间里一样的“书页符号”，边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他的身边，

散落着几张纸——是姐姐林棠的笔记，上面写着：“子时，书里有手，

苏晓在看……”“死……死了？”顾浩的声音发颤，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我蹲下来，

摸了摸陆川的颈动脉——已经没有跳动。尸斑集中在背部，说明死亡时是仰卧位，

头部有钝器伤，凶器应该是西厢房里的某个重物。死亡时间，就在书鸣后的几分钟里。

“报警！快报警！”顾景明大喊，掏出手机，却发现没信号——和来时的路上一样。

“云楼在山里，信号本来就弱，这雨一泼，更没了。”老陈叹了口气，“只能等明天雨停了，

才能下山报警。”我捡起陆川手里的书页，血迹还没干，

边缘卡着点褐色的墨——是明刻本常用的朱砂墨，我在修复手册里见过。这张书页，

应该来自西厢房里的某册善本。“陆川为什么会在西厢房门口？”我问。

“他说要找林棠**的线索，非要去西厢房看看。”老陈回答，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拦着，他不听，刚进去没两分钟，就出事了。”我走进西厢房，里面摆着七册明刻本，

都裹着蓝布套。最中间的那册《论语》，布套被掀开了，书脊上有个缺口，

显然少了张书页——正是陆川手里攥着的那只。书的底座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

和书页上的血迹一模一样。第二章书页符号与张妈的秘密第二天一早，雨没停，

反而更大了。我们把陆川的尸体抬到杂物间，用白布盖着。顾景明坐在正厅里，

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顾浩不停地打电话，却始终没信号；张妈在厨房做饭，

却把盐当成了糖；苏晓抱着那册缺页的《论语》，坐在书案前，

手指在缺口处反复摩挲；老陈在西厢房里整理善本，像是昨晚的事没发生过。我走进厨房，

张妈正对着一锅糊掉的粥发呆。“张妈，”我轻声说，“你昨晚看到什么了？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眼睛通红：“我……我看到苏晓在西厢房门口站着，

手里拿着个东西，黑乎乎的，像是……像是书案上的镇纸。”“镇纸？”我追问，

“你看清了吗？”“没有，雨太大，正厅的灯又暗。”她的声音发颤，“但我知道，

林棠**的事，和苏晓有关。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我看到苏晓把林棠**推进了西厢房，

之后林棠**就不见了。”“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张妈突然哭了，眼泪掉在灶台上，

砸出小坑：“我有个儿子，在苏晓手里。她是顾先生的学生，有权有势，说如果我敢说出去，

就让我儿子在学校待不下去。这十年，我每天都活在害怕里，看到陆川死了，

我更怕了……”我心里一沉——姐姐的失踪果然和苏晓有关，陆川的死，

很可能是因为发现了苏晓的秘密。“你儿子现在在哪里？”“在城里的高中读书。

”张妈抹了把眼泪，“苏晓每个月给我寄钱，让我别找他。我偷偷去看过一次，他挺好的，

就是瘦了点……”我点头，走出厨房，刚想进西厢房，

就听到里面传来“簌簌”的声音——是书页翻动的声音，却带着点异常的杂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里面。我推开门，苏晓正蹲在那册缺页的《论语》旁，手里拿着个镊子，

不知道在夹什么。看到我进来，她立刻把镊子藏在身后：“林师傅，要修书了？”“这册书，

昨晚被人动过。”我指着书脊上的缺口，“书页被拆下来了，还沾了血。

”苏晓的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平静：“可能是陆川自己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