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顾清站在料理台前，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咖啡壶，蒸汽氤氲中，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这是她与沈墨结婚的第五年，也是她独自准备早餐的第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墨，早餐准备好了。”她轻声说道，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宁静。

沈墨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西装笔挺，眉眼冷峻。他甚至没有看顾清一眼，径直走向餐桌，随手拿起今天的财经报纸。

顾清将刚煮好的咖啡轻轻放在他手边，那是他最喜欢的蓝山咖啡，温度刚好，加了两块方糖，不加奶——五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舒芙蕾松饼，要趁热...”她话音未落，沈墨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雪儿？这么早打电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清端着松饼的手微微一颤，金黄的松饼在盘中轻轻晃动。她默默将盘子放在他面前，退回料理台边，继续准备水果沙拉。

“好，我马上让助理去接你。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画展的事交给我来处理。”沈墨的声音依然温柔，那语气让顾清想起他们刚结婚时，他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这就是永远。

挂断电话，沈墨终于抬头看了顾清一眼，眼神却冷得让她心底发寒：“雪儿身体不舒服，你去熬点粥，我让司机送你去她公寓。”

顾清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陷入掌心：“可是...今天是我们...”

“是什么不重要。”沈墨打断她，拿起西装外套，“雪儿需要人照顾。”

她望着他走向玄关的背影，轻声说：“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沈墨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只有冰冷的话语飘来：“所以呢？你想要什么礼物，直接跟王秘书说。”

门被轻轻关上，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顾清一个人。阳光依然明媚，桌上的早餐还冒着热气，松饼却已经慢慢塌陷，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走到餐桌前，看着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林雪儿从国外回来的那天，沈墨也是这样，丢下高烧不退的她，匆匆赶往机场。

那天她独自在医院挂点滴，直到深夜他才想起来给她打了个电话，说的却是：“雪儿刚回国，很多事要处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从那天起，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顾清轻轻拿起沈墨用过的咖啡杯，指尖摩挲着杯沿。这是他们蜜月时在**买的**款，她一直珍藏着，每天小心翼翼地使用、清洗。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空荡的餐厅里格外刺耳。咖啡渍在地板上蔓延，像一朵诡异的花。

她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起碎片。有一片特别锋利的瓷片割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渗出，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五年了，她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梦里，扮演着一个永远比不上别人的替身。就连今天的结婚纪念日，他都要她去照顾那个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顾清站起身，走到窗前。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好，那是林雪儿最喜欢的花，所以沈墨命人种了满园。每年花开的季节，他都会亲自剪下最美的一束，送给那个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的女人。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行李箱上——那是她今早从储藏室拿出来的。原本想着或许今天过后就不需要它了，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手机突然响起，是沈墨发来的短信：“雪儿想吃城南那家的燕窝粥，你买好送过去。记得不要太甜，她不喜欢。”

顾清看着那条短信，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抬手擦去泪痕，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喂，陆晨吗？你上次说的那个商学院进修名额，还作数吗？”

电话那头传来温润的男声：“随时为你留着位置。”

“好，我接受。”她轻声说，目光扫过这个她住了五年的“家”，“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助。”

挂断电话后，她开始收拾行李。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件物品都仔细斟酌。当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林雪儿。

“顾清姐，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给我送粥。”林雪儿的声音甜美动人，“墨也真是的，都跟他说了不用这么麻烦的。不过他说，你熬的粥最合我胃口。”

顾清握着手机，声音平静无波：“好的，我一会儿就送过去。”

“那就谢谢顾清姐了。”林雪儿轻笑一声，“对了，墨送我的那条项链，就是我们去巴黎时他买的那条，扣环好像有点问题，你能顺便带去珠宝店帮我修一下吗？墨说找你最放心。”

顾清的手指微微发白，那条项链她记得。沈墨说是送给重要客户的礼物，让她帮忙挑选。原来，是送给林雪儿的。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顾清站在镜前，看着里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五年婚姻，她活成了别人的影子，差点连自己原本的模样都忘记了。

她轻轻取下无名指上的婚戒，放在梳妆台上。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就像这场婚姻，华丽却冰冷。

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晨发来的航班信息：下周一的机票，一切准备就绪。

顾清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开始删除手机里所有与沈墨相关的联系方式。当最后一张合影被删除时，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雨越下越大了，她撑起伞，拎起准备好的食盒走出门。在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五年青春的地方。

“再见。”她轻声说，不知是在对谁说。

司机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她出来，连忙下车为她开门：“夫人，是去林**那里吗？”

顾清摇摇头，报出一个地址：“先去明珠大厦。”

那里有陆晨为她准备的临时公寓，也是她新生活的起点。

车子缓缓驶出别墅区，雨刷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顾清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忽然想起今天早上打碎的那个咖啡杯。

也许，有些东西打碎了，才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