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充满了掠夺和惩罚的意味。

没有丝毫温柔，只有十年积压的思念、痛苦和怨恨。

苏然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嘴唇很快就被咬破，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用力地推着顾晏尘，却撼动不了男人分毫。

雨越下越大，将两人淋得湿透。

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体温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氛围。

“放……开……”

苏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顾晏尘却像是没听见，吻得更深，更狠。

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直到苏然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开始发软，他才猛地松开。

“咳咳咳……”

苏然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顾晏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猩红的眼睛里，疯狂和清明在交替闪烁。

“你……不是他。”

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有着一张相似的脸，但眼神、气息，都不是他的然然。

他的然然，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刀，再次捅进他鲜血淋漓的心脏。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晏尘的声音，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甚。

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痛苦的男人，只是苏然的错觉。

“我……”苏然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我是来看我自己的坟墓吧？

“谁让你出来的？”

顾晏尘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苏然喘不过气。

“你以为你耍的那点小聪明，能瞒得过我？”

苏然的心一沉。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装病？从医院逃跑？就是为了来见他？”

顾晏尘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块属于“苏然”的墓碑，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结。

他以为，林溪是故意跑到这里来，用这种方式博取他的同情。

何其可笑。

“我没有。”苏然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滴落，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我只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顾晏尘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林溪，我警告过你，不要耍花样。”

“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

他一把抓住苏然的手腕，将他粗暴地拖向自己的车。

“先生！你要带我去哪？”苏然挣扎着。

“回你该待的地方。”

顾晏尘将他塞进车里，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

“开车。”

司机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发动了车子。

车厢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顾晏尘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休息。

但苏-然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怒气，丝毫未减。

苏然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

心脏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知道，顾晏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那栋熟悉的别墅前。

顾晏尘睁开眼，二话不说，直接将苏然从车里拽了出来。

“跟我来。”

他拉着苏然，径直走向了别墅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先生……”苏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惧。

他对黑暗，有着本能的抗拒。

顾晏尘没有理会他，直接将他推了进去。

“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咔哒。”

是落锁的声音。

苏然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顾晏尘！你放我出去！”

他疯狂地拍打着铁门，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顾晏尘！我怕黑！你放我出去！”

他想起了十年前。

在他“死”前的那段日子，他就被关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黑暗、孤独、绝望……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恐惧，此刻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顾晏尘……”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带上了哭腔。

“阿尘……我错了……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他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曾经专属于他的称呼。

门外，正准备离开的顾晏尘，脚步猛地一顿。

阿尘……

这个称呼，只有苏然会这么叫他。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

十年了。

顾晏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进去把门打开。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

里面的人，不是他的然然。

他只是一个会耍心机，会模仿的替身。

他今天叫他“阿尘”，明天就会为了别的男人，叫别人“阿什么”。

不能心软。

绝对不能。

顾晏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他强迫自己转过身，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步离开。

门内，苏然的呼喊声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啜泣。

黑暗中，他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似乎听到了门外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吼。

“然然……”

……

苏然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房间里开着温暖的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他……被放出去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是顾晏尘。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头发还有些湿润，应该是刚洗过澡。

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正低着头，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怒意，只剩下一片复杂难辨的情绪。

“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把这个喝了。”

他将碗递到苏然面前。

苏然看着他，没有动。

他不知道顾晏尘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怎么？还要我喂你？”顾晏尘的眉头，微微蹙起。

苏然沉默地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辛辣的姜汤滑入喉咙，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让他的胃暖和了不少。

一碗姜汤下肚，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为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又把我放出来？”

顾晏尘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刘叔说，你有幽闭恐惧症。”

他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不知道。”

苏-然愣住了。

他以为，顾晏尘是故意把他关进地下室，想用黑暗来折磨他。

却没想到，他只是……不知道。

也是，十年前，他虽然怕黑，但还不至于到幽闭恐惧症的地步。

这是在那段被囚禁的日子里，落下的病根。

顾晏尘自然不会知道。

“以后，不会了。”

男人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承诺什么。

苏然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看不懂眼前的顾晏尘。

时而冷酷无情，时而又流露出片刻的温柔。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在墓地……”

顾晏尘突然开口，打断了苏然的思绪。

“你都听到了？”

苏然的心一紧，点了点头。

“忘了它。”

顾晏尘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不希望有第二个人，看到我那副样子。”

“尤其是你。”

因为，那份脆弱和痛苦，只属于苏然。

而眼前的这个替身，不配看到。

苏然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他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失落。

“我知道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苏然以为顾晏尘要离开的时候，男人却突然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

冰凉的手掌，贴上温热的皮肤。

苏然浑身一僵。

这个动作，太熟悉了。

以前他每次生病，顾晏尘都会这样，一遍遍地确认他的体温。

“没发烧。”

顾晏尘收回手，语气平淡。

“睡吧。”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苏然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顾晏尘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还有事？”

苏然看着他，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

“你……还爱他吗？”

他问的是“他”，是那个已经死去的苏然。

也是在问他自己。

顾晏尘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只是甩开了苏然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的瞬间，苏然仿佛听到了他从牙缝里挤出的两个字。

“不爱。”

“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