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彻底傻了。

大脑像是被灌了铅，嗡嗡作响，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什么叫“谁告诉你，是演戏了”？

从李浩的求救，到姑父的恳求，再到我被推上台，所有人都告诉我，这只是一场为了保全颜面的“表演”。

可桌上那两个红得滴血的本本，还有姜宁这句轻飘飘的反问，都在告诉我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陈安，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国庆来吃个席，结果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还是嫁给了一个只见了一天的，兄弟的“前表嫂”。

“不……不是……”我舌头都捋不直了，“你叔叔……不对，是你爸，他明明说的是假扮……”

“我爸是让你假扮许凯。”姜宁打断了我，语气平静得可怕，“但他没说，让你假扮新郎。”

我花了好几秒才理清这绕口令一样的逻辑。

假扮许凯，但不是假扮新郎。

意思就是，新郎这个身份是真的，只是里面的人，从许凯换成了我陈安。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这怎么可能？领证需要本人到场，需要户口本……我们什么时候……”

“你上台前，我爸的一个朋友，民政部门的，被叫了过来。”姜宁淡淡地解释道，“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照片，李浩从你手机里找到了。至于我，我一直都在。就在后台那间小休息室里，我们隔着一扇门，办完了所有手续。”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当时喝了酒，估计没注意，司仪在台上还恭喜我们，说我们是第一对在婚礼现场拿到结婚证的新人。”

我使劲回忆。

好像……好像是有这么一句。

当时我还以为是司仪为了活跃气氛编的词儿，台下掌声雷动，我晕晕乎乎地就跟着笑了。

原来那不是段子，是纪实。

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成了一个已婚人士。

“你们……你们这是骗婚！”我气得指着她，手都在抖。

姜宁的脸色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从法律上来说，手续齐全，你情我愿。你在几百个宾客面前说了‘我愿意’，还在文件上按了手印。”

“我那是演戏！我以为是道具！”

“但它不是。”

我们两个就这么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荒唐。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的眼睛很漂亮，但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新娘该有的喜悦，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沉静，和一丝隐藏得很好的疲惫。

我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就消了一半。

是啊，我被骗了，我很懵，很愤怒。

但她呢？

她才是今天最大的受害者。

被相恋多年的未婚夫在婚礼当天抛弃，沦为全城的笑话。为了家族的颜面，她不得不接受一个陌生男人来完成这场荒诞的婚礼。

她比我，更惨。

我颓然地坐到沙发上，抓了抓头发，感觉人生从未如此魔幻。

“为什么？”我问，声音干涩，“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就为了所谓的面子？”

姜宁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我们家和许家，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这场联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公司的合并。请柬发出去了，全城的商界名流都来了。如果今天婚礼取消，许凯跑路的消息传出去，我们姜家的股价，明天开盘至少跌停。”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就是为了面子。但有时候，面子，就是里子。”

“那你也不能拉我下水啊！”我还是觉得憋屈，“我就是个过路的！”

“我别无选择。”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歉意，“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当时那种情况，你是唯一能抓住的稻草。陈安，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把我所有想骂人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还能说什么呢？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红本本都拿了，全国的婚姻登记系统里，我陈安的名字八成已经和姜宁绑在了一起。

我总不能现在冲出去，跟所有人说，刚才都是误会，我们是假结婚吧？

那姜家的脸，就真的被我亲手撕下来，扔在地上踩了。

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没有今天一天过得**。

“那现在……怎么办？”我认命地问道。

“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姜宁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笔，“这是一份协议。我们可以做一年的协议夫妻。”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婚内财产协议和一份附加条款。

大致内容是，在婚姻存续期间，双方财产各自独立，互不干涉。一年之后，我们就以“感情不和”为由，和平离婚。作为补偿，她会支付我一笔可观的费用。

我看了一眼那个数字，后面的零多得我有点眼花。

说实话，有点心动。

但我陈安，虽然算不上有钱，但也不是卖身为奴的人。

“钱就不用了。”我把协议推了回去，“就当我日行一善，救人于水火了。一年是吧？行，我答应你。”

姜宁似乎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放弃了那笔巨款。

她重新审视着我，目光里多了些探究。

“你……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就当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酷的一件事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这一年里，咱们得约法三章。”我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第二，对外要扮演好恩爱夫妻，不能露馅。第三……”

我看着这间大得离谱的总统套房，指了指另一间卧室：“我睡那间。我们分房睡。”

姜宁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我答应你。”

协议达成，我感觉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虽然还是很荒唐，但至少有了一个解决方案。

不就是演一年戏吗？我连婚礼都演过来了，还怕这个？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去次卧。

“等一下。”姜宁叫住了我。

我回头。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全新的男士睡衣，递给我：“你的行李都在李浩那，先穿这个吧。”

睡衣是柔软的纯棉质地，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谢了。”我接过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睡衣，八成是给许凯那个孙子准备的。

我走进次卧，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房间很宽敞，装修豪华，但我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华丽的牢笼里。

我拿出手机，看到李浩发来的几十条微信。

“兄弟，你人呢？没事吧？”

“我姑父姑妈让我好好谢谢你！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你今晚就住酒店吧，房费我报销！”

我苦笑一声，回了他一句：“已经住下了。婚房，总统套房，谢谢。”

李浩秒回了一个问号脸。

我没再理他，把手机扔到一边，走进浴室。

热水从头顶淋下，冲刷着一身的疲惫和酒气。

镜子里的男人，一脸的荒唐和茫然。

陈安啊陈安，你可真是出息了。

别人国庆旅游看人山人海，你国庆吃席，顺便领了个媳妇回家。

这事儿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我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手机又在响。

是李浩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刚接通，就看到他和他姑父姑-妈三张大脸挤在屏幕里。

“小安啊！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姑父激动得满脸红光，“你放心，我们姜家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姜家的半个儿子！”

我扯了扯嘴角：“叔叔，您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姑妈在旁边抹着眼泪，“宁宁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啊！”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就在这时，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我走过去打开门，姜宁站在门口，端着一杯热牛奶。

“喝了再睡，解酒。”她把杯子递给我，目光落在我身后的手机屏幕上。

视频那头的姑妈看到这一幕，顿时笑开了花：“哎呀，看看，看看！宁宁多会疼人！小安，你可要好好对我们家宁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