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恒阳。

我想起来了。

师父当年点化过的一块顽石，后来被收入天河水军，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将。

师父出事后，他曾想为师父辩解，被敖渊一鞭子打得差点仙体溃散。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你都看到了？”我淡淡地问。

恒阳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担忧，还有一丝……快意？

“你……你把他们都送下去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是他们自己要下去的。”我纠正道，“和我打了个赌。”

“赌？”恒阳显然不信，“他们会和你这种……”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上神，怎么会和一个被废的仙子打赌？

“用轮回镜的核心做赌注，他们为什么不赌？”我轻描淡写地解释。

恒G阳瞬间明白了。

为了轮回镜的核心，那群贪婪的家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才艰涩地开口：“可是……轮回镜已经被你……”

“被我改造了。”我坦然承认，“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单程通道。”

恒阳倒吸一口凉气。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也是，在所有人眼里，我云舒都是个温顺无害、任人欺凌的软柿子。

谁能想到，我会布下这么一个惊天大局。

“你疯了！”他脱口而出，“天帝要是知道了，你会被打入九幽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天帝？”我嗤笑一声，“他现在可顾不上我。”

我指了指水镜。

镜中，敖渊的凡身，那个叫李修的残兵，正被敌军拖拽着，扔进了“京观”的基座。

他将和无数尸体一起，被泥土夯实，成为炫耀战功的建筑。

神魂被禁锢在残破的肉身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埋，感受着泥土挤压骨骼的剧痛，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这位不可一世的战神，此刻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恐惧和绝望。

真美妙。

另一边，被扔在雪地里的青瑶，已经被冻得浑身青紫，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一个路过的老乞丐发现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揣进了怀里。

老乞丐又老又丑，满身污秽。

可以预见，我们高贵美丽的花神殿下，将在怎样一个环境里长大。

至于司命星君文远。

他那富商之家，因为他这个“哑巴灾星”，生意一落千丈，很快就要家道中落，流落街头了。

“他们……回不来了？”恒阳的声音在颤抖。

“永远。”我吐出两个字。

恒阳的身体晃了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我，眼神从震惊，慢慢变成了敬畏，甚至……狂热。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群道貌岸岸的伪君子，早就该有此下场！”

他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

当年师父被污蔑谋反，天界众仙，除了他，竟无一人为师父说话。

那些平日里受过师父恩惠的仙君，一个个避之不及，甚至落井下石。

恒阳的忠诚，在当时看来，是那么的愚蠢可笑。

但现在，却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你不怕被我连累？”我问他。

“怕？”恒阳挺直了胸膛，银甲铮铮作响，“当年师尊蒙冤，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魂飞魄散，看着仙子你被囚禁于此！这份屈辱，我记了一万年！”

他的眼眶红了。

“如今仙子大仇得报，我高兴还来不及！就算现在就被天帝发现，拉去斩仙台，我也认了！”

我心中微动。

万年来，冰封的心湖，似乎有了一丝涟漪。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我摇了摇头，神情重新变得凝重，“他们虽然下去了，但神位尚在。天界很快就会发现异常。”

战神、花神、司命，这三位可不是无名小卒。

他们在天界根基深厚，党羽众多。

一旦失联太久，必然会引起骚动。

“那我们该怎么办？”恒阳立刻紧张起来。

“赌局是我设的，我自然有后手。”我指了指轮回镜，“他们下凡历劫，命格信息都会记录在天道石上。我们只需要伪造一些正常的历劫记录，就能暂时瞒天过海。”

伪造天道石的记录？

恒阳再次被我的大胆想法震惊了。

那可是天道法则的具现，别说伪造，就是靠近都可能被天雷劈成飞灰。

“这……这能行吗？”

“别人不行，我行。”我淡淡道。

我被罚镇守轮回镜，看似是惩罚，却也给了我一个无人能及的便利。

这一万年，我不仅改造了轮回镜，更是将天道法则，尤其是六道轮回这部分，研究了个通透。

我可以骗过所有人，甚至骗过天道本身。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看着恒阳，“我需要你帮我盯着天庭的动静，尤其是凌霄宝殿和司命府。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没问题！”恒阳毫不犹豫地答应，“仙子放心，我一定给你盯得死死的！”

他顿了顿，又有些担忧地问：“可是仙子，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我笑了笑，“我这里，现在可是天界最安全的地方。”

谁会想到，一个被废的仙子，敢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恒阳领命，匆匆离去。

空旷的云台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重新将目光投向水镜。

镜中的画面，又有了新的变化。

被活埋的敖渊，凭借着一丝残存的神力，硬生生没有立刻死去。

他在黑暗的泥土中，感受着无尽的折磨，神魂在哀嚎，在咒骂。

他一定在想，等他历劫归来，要将我碎尸万段。

可惜，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被老乞丐捡走的青瑶，喝了点米汤，活了下来。

老乞丐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丑丫”。

多么贴切。

而司命文远，他的富商父亲，因为听信了一个游方道士的话，认为他是灾星，正准备将他溺死在河里。

真是精彩啊。

我看得津津有味。

这比天界万年不变的无聊宴会，要有意思多了。

就在这时，水镜的画面突然一阵扭曲。

一股强大的神力，从凡间反向冲击而来！

是文远！

不愧是司命星君，即便被我斩断了与天道的联系，封禁了大部分神力，居然还能在婴儿时期，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想强行挣脱轮回，回归天界！

我脸色一变，立刻将仙元注入轮回镜中。

“想跑？没那么容易！”

轰！

轮回镜剧烈震动，我和文远的神力在轮回通道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噗！

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镜面上。

镜中的漩涡，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而凡间的文远，也因为神力反噬，七窍流血，彻底晕死过去。

他那个便宜爹，以为他死了，嫌晦气，直接将他扔进了滚滚江水之中。

我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冰冷。

“文远啊文远，你还是这么不认命。”

“可惜，在我的地盘，你说了不算。”

我刚松了口气，云台下方，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天兵天将，正气势汹汹地朝我这边飞来。

为首的，是天帝座下四大天王之一，持国天王。

这么快就来了？

我心中一沉。

是哪里出了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