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导语我把行李箱扔在田埂上，裤脚沾的泥蹭在箱轮上。

刚蹲下来捡被风吹跑的有机大米宣传单。就看见老张头扛着锄头过来，

吐了口唾沫在宣传单上。“大学生回来骗钱？去年那网红收了定金就跑，你跟他一样！

”他的锄头尖戳着宣传单上的“有机”俩字，戳得纸哗哗响。我刚要解释，兜里手机震了，

是妈发来的语音。声音发颤：“仓库里的米又潮了，粮站说再卖不出去，

就只能按喂鸡的价收。”风卷着稻穗打在脸上，我看见远处仓库门口堆着几袋米。袋口敞着，

里面的米正顺着裂缝往泥里漏——那是爸昨天刚晒好的新米，怎么会敞着口？

2返乡青年的难题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村口。泥土路坑洼不平，我皱了皱眉。

远处几台拖拉机突突响着驶过。扬起一片尘土。「浩子！」村头小卖部前，王婶挥着手。

我快步走过去。「听说你大学毕业了？回来了？」我点点头。「在城里找到工作没？」「没。

」我摸了摸行李箱拉杆。「我回来帮忙卖大米。」王婶愣了一下。「咱们村大米？」

「卖不出去。」我的声音很轻。「只能当普通米卖。」小卖部门口聚集了几个人。都听见了。

「价格压得低，成本都收不回来。种得越多亏得越多。」我攥紧拳头，手机震动。

我拿出来看了一眼。大学同学群里弹出新消息。「浩子，大城市机会多。」「回来干嘛？」

我没回复，转身往家走。家里院子里堆着几袋大米。包装袋上印着「有机大米」。我蹲下去，

抓了一把，米粒饱满。我闻了闻，有稻谷的清香。「爸。妈。」屋里走出两个人，

父亲手里夹着烟。「回来啦。」「嗯。」我站起来。「我想卖大米。」父亲愣了一下。

「卖给谁？」「网上。」我掏出手机，打开一个APP。「直播带货。」母亲走过来。

「那玩意儿靠谱？」「试试。」我已经点开直播界面。「先播一场看看。」我架起手机，

放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大家好。我是陈浩。今天给大家介绍我们村的有机大米。」

没有人看。直播间里显示在线人数：0。父亲抽了口烟。「别折腾了。明天跟我下地。」

我没回应，继续对着手机说话。「我们的大米，不施化肥，不打农药。」母亲端来一杯水。

「喝口水吧。」「嗯。」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直播间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多少钱一斤？

」我眼睛亮了一下。「普通包装10块，精装15，保证新鲜。」又没人说话了，

我搓了搓手。「今天刚脱壳的，可以试吃。」父亲走过来。「别播了，丢人。」我关掉直播，

看了眼数据。在线人数：3。点赞：0。评论：0。成交：0。我放下手机。

父亲在院子里抽烟，母亲收拾着屋子。我坐下来，摸出手机，点开大学同学群。「我回来了。

在卖大米。」没人回复，我放下手机。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稻田的声音。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我站起来，朝仓库走去。仓库里堆着几十袋大米。包装袋上落了一层灰。

抓起一袋，很沉，打开，米粒还是新的。我抓了一把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得想办法卖出去。

」仓库门吱呀一声响了。是父亲。「别想了，明天跟我下地。」我没说话，把米袋放回去。

走出仓库，天已经黑了，村里的路灯亮着。我站在路灯下，掏出手机，点开直播软件。

「明天再播一场。」我喃喃自语。3村支书的反对我蹲在村委会门口抽烟。

烟头在水泥地上烫出一个洞。「小陈。」王建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捏灭烟头。

转身看见他拎着公文包走过来。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听说你在搞直播。」

我点点头。「卖大米。」王建军皱了皱眉。「就是那个，网上卖东西。」「嗯。」

他停下脚步，「我不同意。」我愣了一下，「为什么？」「去年城里来了个网红，

说要帮村里卖山货。」王建军的声音提高了。「收了定金就跑了，二十多户人家，

损失三万多。」我张了张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用自己的手机，不收钱。」

王建军摇摇头。「你太年轻，这些事情，没你想的简单。」他转身要走，我又拉住他。

「我们试过了，真的能卖出去，首场直播。虽然只卖了三单，但有人下单了。」

王建军甩开我的手。「三单，三单有什么用。全村多少亩地，多少斤大米。」

他指着村委会围墙。「看见那个公告栏没，停你们的场地使用权限。从今天开始，

不准用村里的仓库直播。」我追上去。「王叔，再给我们一次机会。」王建军头也不回。

「村民大会，你自己跟大伙儿说。」村委会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我站在前面，

手里的演讲稿被捏出了褶皱。「各位乡亲，我再说一次，直播带货，真的能卖大米。」

下面嗡嗡响，有人咳嗽，有人交头接耳。「我表弟，在城里做电商，他说现在都这么卖。」

王建军坐在第一排，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手指敲着桌面。「陈浩。」他突然开口。

「你念过大学，应该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我咽了口唾沫。「王叔，我们试过了真的有用。

昨天，又有人咨询，问什么时候发货。」王建军站起来。「够了，我告诉你，

去年那个骗子也是这么说的。先收钱再消失。」会议室安静下来，我看见前排的张婶。

她摇了摇头。「我不同意，我家大米还是卖给粮站，至少踏实。」王建军坐下来。「散会。」

村民们陆续离开，我站在原地，看着王建军的背影。他没回头。我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亮着。直播软件后台数据。粉丝数：12。昨天收入：0元。

4陈浩的决心我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树皮粗糙，指甲抠进去能感觉到纹路。

手机屏幕亮着，直播后台数据没变。粉丝数：12，昨天收入：0元。口袋里的烟盒空了，

我捏了捏。把烟盒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浩子。」银翘从远处跑过来。「他们说，

王书记找你。」我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知道了。」村委会办公室门关着，

我敲了敲门。「进来。」王建军在看报纸，抬头看见我。「坐。」我站着没动。「王叔，

我想再试试。」他把报纸折好。「不是说过吗，不准用村里的地方，也不准打着村里的名义。

」我舔了舔嘴唇。「我们不用村里的地方，自己想办法。」王建军哼了一声。「你那个直播，

能卖多少？三单？还是五单？」我掰着手指算。「昨天又有人问，说想买。」王建军站起来。

「我给你算笔账，全村两百户，每家平均十亩地。一亩地一千斤大米，你卖得出去吗？」

我喉咙发紧。「一个月，我卖十万斤。」王建军愣了一下。「每亩地多赚五百。

两百户就是十万。」他坐回椅子。「你做梦。」我转身要走，他又说。「村民大会我讲了，

谁再跟着你瞎折腾，损失自己承担。」我走出办公室，阳光很刺眼。停在村口的面包车里，

几个年轻人探出头。「浩哥，还播吗？」我拉开车门。「播，换个地方。」面包车开动，

后视镜里。村委会的牌子越来越小。手机震动，是银翘发来的消息。「我在老学校仓库，

那边没人管。」我回复。「马上到。」仓库铁门生锈，推开门，灰尘扑面而来。

几个年轻人坐在地上，面前摆着直播设备。「浩哥，场地找到了。」我点点头，摸出手机，

打开直播软件。「今晚八点，继续播。」5直播新策略我蹲在田埂上，烟头在指间掐灭时，

火星子溅到了裤腿上。烟灰混着泥土被风吹散，像极了昨晚直播间的数据。观看人数23，

点赞1，打赏0。银翘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田边。递过来的矿泉水瓶身还沾着露水。「浩哥，

喝点。」她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田里觅食的麻雀。我仰头灌下半瓶水，

喉结滚动时能尝到铁锈味。手机屏幕在阳光下反光，我用手背蹭了蹭。

昨晚的数据刺得眼睛发酸。远处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老张头正赶着牛车往田里去。

车斗里码着嫩绿的秧苗。「今天换个方式。」我把手机支架往泥里砸得更深些，

支架腿还挂着几根枯草。「不卖大米了，带他们看怎么种。」

几个蹲在田边抽烟的年轻人立刻围过来。胶鞋上还沾着昨天的泥点子。「怎么拍？」有人问。

「拍插秧？拍施肥？还是拍收割？」「都拍。」我扯了扯黏在后背的衬衫。

起身时带起一阵腥甜的稻田风，「先拍插秧。」老张头已经挽起了裤腿，赤脚踩在田埂上。

脚趾缝里全是黑泥。「老张，」我冲他喊，「今天插秧，带我们拍。」老人直起腰，

古铜色的脊背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笑着应道：「行啊，几点开始？」

「现在。」打开直播时，镜头里还晃着几根杂草。我赶紧用衣角擦了擦镜头，

对准眼前的稻田。观看人数停在5，点赞数依然是个刺眼的0。「大家好。」我清了清嗓子，

喉咙里还带着烟嗓的沙哑。「今天不卖米，带你们种地。」

第一条弹幕立刻弹出来：「干嘛的？」后面跟着个问号，像个小锤子砸在我心上。

我指着脚下的田，「看见没，这是稻田。」镜头跟着我的手移动，「现在要插秧。」

老张头已经脱了胶鞋，光脚踩进泥里，水花溅起老高。他弯下腰，粗糙的手指捏起一株秧苗。

「看好了，第一步，把秧苗拿起来。」他的手指灵活地在水里拨弄，「第二步，**泥里。」

拇指和食指捏着秧苗根部，轻轻一按，「深度两厘米。」弹幕慢悠悠地爬上来：「干嘛的。」

「演的吧。」「真的假的。」我抹了把额头的汗，盐粒硌得眼皮生疼。观看人数涨到了8，

打赏栏里终于跳出个1块钱的提示音。「谢谢这位朋友。」

我举着手机对准那枚亮闪闪的硬币，「谢谢。」弹幕又炸了：「真的假的？」「演的吧？」

「来，你来试试。」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喉咙发紧。老张头已经插完一行，

弯腰时后背的肌肉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田埂上的野花被风吹得摇晃，花瓣落在泥水里，

很快不见了踪影。「下午拍施肥。」我对着镜头说。声音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晚上拍星空下的稻田。」银翘递来毛巾，毛巾角还挂着早上做饭时的油烟味。「浩哥，

歇会儿。」手机又震了一下，新的弹幕滑上来：「博主亲自下田吗？」「假的吧，

谁种地还直播。」我抓起水瓶猛灌一口，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远处，

老张头已经开始第二行插秧。他的影子在田里拉得老长，和我的影子叠在一起。

晃晃悠悠地晃进了直播镜头里。6意外的助力中午的太阳明晃晃的，我蹲在田边啃馒头。

「浩哥，该拍稻花饭了。」银翘递过来铝饭盒，我打开盖子。米饭混着野花香气。「等等。」

我擦了擦嘴。「先拍点田里镜头。」手机架在三角架上，对准眼前的稻田。「大家看，

这是我们村的稻子，现在抽穗期。再过半个月。就能开花。」弹幕刷过几条。「无聊，

种地有什么好看。」我正要关直播，身后传来声音。「小陈。」我转头，王建军站在田埂上。

「王叔。您怎么来了？」他没理我，径直走到稻田中间。弯腰抓了一把稻穗。

「你们这样拍不行，要拍就拍点实在的。」我赶紧把手机转向他。「王叔，您给说说。」

王建军愣了一下。「说什么，就说怎么种的。」他看看我，又看看手机镜头。「行，

你们记着，我们这稻子，不用化肥。用的是农家肥，牛粪羊粪，发酵三个月。」

弹幕突然多了起来。「真的假的。」「不用化肥。」「那能长吗。」

王建军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怎么不能，我们村种了三十年，一直这样。」他掰开稻穗。

「看见没，籽粒饱满，就是因为底肥足。」观看人数跳到500，我咽了口唾沫。「王叔，

再说说有机认证是怎么回事。」王建军放下稻穗。「认证我们年年做，从育苗开始，

到收割全程记录。」弹幕疯狂滚动。「靠谱吗。」「求链接。」「地址发一下。」

我手忙脚乱点开购物车。「链接在这，赶紧拍。」观看人数突破1000，王建军还在讲。

「我们这米煮饭，放水要比普通米少。三比一就行，煮出来油汪汪的！香！」

手机提示音不断，有人下单了。「谢谢！谢谢这位朋友。」我偷瞄王建军，他满脸通红，

但还在认真讲。「下午，我带你们去看灌溉渠。」观看人数：10万+。

7信任危机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我抓起来一看。直播间的弹幕全变了。「有机认证假的吧。

」「求证。」「截图了。」「认证编号查不到。」我手指发抖，点开后台数据。

订单量：从三百单掉到三十单。观看人数：从十万掉到三千。银翘凑过来。「浩哥，

怎么回事。」我说不出话，王建军还在田里。「小陈，该拍灌溉渠了。」我放下手机。

「王叔，先别拍了，出事了。」我拉着王建军往仓库走。「网友质疑，有机认证，

说编号查不到。」王建军皱眉。「胡扯，我年年都做，镇里农业站有记录。」我打开电脑，

搜索认证网站，输入编号。页面显示：未找到相关信息。「怎么会。」王建军凑过来看。

「去年我亲自去办的，编号我记得。」他掏出笔记本，翻到一页。「DL20230715。

」我重新输入。还是查不到。仓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手机又震。

是老客户发来的消息。「你们是不是骗人的，认证怎么没了。」我回复。「正在查。对不起。

」王建军突然站起来。「我回村委找农业站老李。他管这个。」我拉住他。「王叔，

来不及了，订单在取消，一分钟十几单。」观看人数掉到一千，弹幕还在刷。「骗子。」

「再也不买了。」银翘抹了把眼泪。「浩哥，怎么办。」我盯着屏幕，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先停播，等查清楚。」王建军跑出去，拖拉机声从远处传来。

我看着仓库里堆着的大米，包装袋上的有机认证标志。突然觉得刺眼。

8邀请考察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订单取消提醒。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按不下去。「浩哥。

」银翘端着两杯热茶进来。「喝点吧。」我接过杯子，热气烫得手心发麻。「王叔呢？」

「去镇里找农业站老李了。」我抿了一口茶，苦得皱眉。「网友还在骂，说我们造假。」

银翘坐下来。「要不我们发声明？说认证在补办。」我摇摇头。「没用，得让他们亲眼看见。

」我打开直播后台。「邀请网友来实地考察，亲眼看看稻田，看看我们的种植记录。」

弹幕刷过几条。「真的假的。」「别又是套路。」「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作假。」

我深吸一口气。「我以人格担保，我们村的大米绝对有机，来现场看。不满意不用买。」

王建军推门进来。「小陈，农业站老李找到记录了。」他从包里掏出一叠纸。

「2020年到现在的全在这里。」我赶紧接过，翻开第一页。

「DL20230715就是这个编号，系统升级临时查不到。」我抬头看王建军。

「那为什么不早说。」他挠挠头。「老李也没通知我。」我抓起手机。「现在说清楚。」

重新打开直播。「各位，农业站记录找到了，有机认证编号。

DL20230715真实有效。」弹幕还在刷。「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场看，

我邀请大家来村里。亲眼看看。稻田、灌溉渠，还有我们的种植记录。」王建军站在旁边。

「我带你们看，从插秧到收割，每一步都经得起检验。」观看人数慢慢回升，涨到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