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印断情笔尖划过纸。沙沙响。林舒把协议推过来。她的指甲涂得鲜红，

跟桌上的印泥一个色。“签了吧。”她说。我拿起笔。那支笔有点沉，是派克。

结婚纪念日我送的。我看了她一眼。她今天穿得很好，一身职业套装，头发盘在脑后，

看着干练，也看着陌生。旁边坐着的男人，高飞，她的新男友，也是公司的副总，翘着腿，

手指在桌上敲着，嗒，嗒，嗒。他在催。我没说话，翻到最后一页，落款处。陈凡。

我写下这两个字。写得很慢，一笔一划。“这就对了嘛，”高飞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陈凡，你也是个爽快人。舒舒对你不薄，房子留给你，车子也留给你，让你净身出户，

不是净身入狱，够意思了。”林舒没看他，也没看我。她盯着桌角的一个点。

我在心里笑了笑。净身出户？她说的。她要一个干净利落的了断，不要任何牵扯。

她说她看着我就烦，看见家里的东西就想起那些不痛快的日子，都想扔了。好。我成全她。

签完字，我把笔放下。“好了。”我说。高飞立刻拿起协议，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好像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他递给林舒。“舒舒，你看，搞定。从今天起，你就是自由身，

也是咱们公司的唯一掌控人了。”林舒接过协议，看都没再看我一眼，直接收进包里。

“你可以走了。”她对我说。三个字。冷得像冰。我站起来，拉了拉身上的旧T恤。

这件T恤穿了三年，领口都松了。我摸摸口袋，钥匙还在。车钥匙，房钥匙。都是她的。

我把钥匙掏出来，放在桌上。“这些，也给你了。”我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

听见高飞在后面说话。“宝贝儿，你看他那样子，跟个丧家犬一样。早该这么干了。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断了他们的声音。也隔断了我的十年。2年空梦我站在马路边。

太阳有点大，晒得人眼晕。车来车往，喇叭声，说话声，混成一团。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不恨，也不难过。就是空。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十年前，我认识林舒。

她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说想开一家自己的公司。我说，好。我没什么本事，

就会写点代码，做点设计。我白天上班，晚上熬夜，帮她做公司的网站，

做第一个产品的原型。公司开起来了，很小，就三个人。她说，陈凡，你辞职吧，来我公司，

我们一起干。我辞了。后来，公司越做越大，人越来越多。她说，陈凡，你就在家吧，

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养了个闲人，影响我形象。我回家了。再后来，高飞出现了。他说，

舒舒，你男人就是个窝囊废，守着你还让他抛头露面？我来帮你。然后，就到了今天。

一辆公交车停在我面前，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人很多，挤着。我上了车，投了币，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开了。窗外的风景往后退。那些高楼，那些商店，

那些我曾经和她一起走过的地方，都变得模糊。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很旧的型号，

屏幕都裂了。我打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我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先生。”对面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很恭敬。“嗯。”我应了一声。“都办好了。”他说，

“今天下午三点，股权变更公告就会发出去。林**名下所有股份，

已全部转入‘天启’资本名下。”“知道了。”“另外，

高副总以公司名义做的几笔违规担保，材料也已递交证监委。他们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好。”“还有……先生，您真的什么都不留吗？那套房子，至少……”“不用了。

”我打断他，“我给的，就是她的。她拿走了，就是她的。”“我明白了。”电话挂了。

我看着窗外。天，好像阴下来了。要下雨了。3江山易主林舒的办公室在三十八楼。

落地窗，采光好。能把半个城市的风景看在眼里。高飞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舒舒，你看，这江山，都是我们的了。”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喷在林舒脖子上。

她缩了一下脖子，没说话。她还在想刚才的事。陈凡签字的时候，很平静。

没有她想象中的纠缠，没有哭闹，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就那么签了。

好像签的不是离婚协议，而是一张无关紧要的收据。“想什么呢？”高飞的手不老实，

顺着她的腰往下滑。“没什么。”林舒推开他的手，“去把法务叫来，

我们把公司结构再梳理一下。既然陈凡的股份已经按协议处理干净了，有些事，就该办了。

”“着什么急啊，”高飞又贴上来，手往她衣服里探，“咱们先庆祝庆祝。

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他呼吸有点重。“别闹，”林舒皱眉，“在公司。

”“公司现在就是咱们的，”高飞笑，“怕什么。”他正要凑上去亲她，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林舒整理了一下衣服，坐直了。法务部的老张进来了，

一脸的严肃。“林总，高总，”老张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出事了。”“出什么事？

”高飞不乐意了，皱着眉，“大喜的日子，别乌鸦嘴。”“高总，您先看这个。

”老张把文件推过去。高飞拿起来，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这……这是什么？

股权冻结通知书？”“是的。”老张说，“就在十分钟前，我们收到通知，

公司名下所有股权，因为涉嫌违规担保，被证监委暂时冻结了。另外，我们的几个主要账户，

也被冻结了。”“违规担保？什么违规担保？”高飞声音都尖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舒一把拿过文件，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白纸黑字，盖着红章。她把文件拍在桌上。

“高飞，”她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像要喷出火，“**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4股权迷雾办公室里死一样寂静。高飞的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一颗一颗，往下掉。

“我……我不知道啊，”他结结巴巴，“可能……可能是下面的人办的，

我不知道……”“下面的人？”林舒冷笑，“下面的人谁有这个权力？高飞，

你当我是傻子吗？”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你是不是背着我，用公司的名义，

在外面做了什么？”“没有！绝对没有！”高飞连连摆手。“没有？

”林舒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现在，立刻，把你经手的所有项目，所有合同，

全部给我拿到这里来！一个字都不能少！”高飞的脸，一下子白了。他知道，瞒不住了。

他确实用公司的名义，给一个朋友的公司做了担保。那个朋友许诺他，事成之后，

给他三千万。他本来想着，等钱一到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窟窿补上。谁能想到，

这么快就爆了。“舒舒，你听我解释……”他想拉林舒的手。林舒一把甩开。“滚！

”她指着门。“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在你把所有事情说清楚之前，别再让我看见你！

”高飞灰溜溜地跑了。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林舒一个人。她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天，

阴得更厉害了。乌云压顶，跟她的心情一样。她拿起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却发现，

不知道该打给谁。朋友？都是生意上的伙伴，现在公司出事，躲都来不及。家人？

跟他们说了，除了让他们担心，有什么用？她忽然想起陈凡。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

只要她在家里，陈凡总会给她端来一杯热水。他会说，别急，总有办法的。可现在，他走了。

被她亲手赶走了。林舒把手机扔在桌上。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打开电脑，开始查询公司的股权结构。她记得很清楚，公司成立的时候，她是大股东，

占股百分之六十。陈凡占百分之四十。后来，为了引入投资，他们稀释了股份。再后来，

陈凡为了支持她发展，把他的股份也转给了她，只象征性地留了百分之一的干股。

那百分之一，也在今天的离婚协议里，一并**了。所以现在，公司应该是她一个人的。

可为什么，股权冻结通知书上，写的股东名字，除了她，还有一个她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天启”？天启是谁？5天启之谜林舒把公司法务和财务的人都叫了过来。“天启资本，

你们有人知道吗？”她问。一群人面面相觑，都摇头。“查。”林舒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动用一切关系，给我查！这个‘天启’，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坐在那里，

看着手下的人忙成一团。打电话的，敲电脑的，一个个脸色凝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个小时后，一个年轻的法务助理，小声说：“林总，查到了。”“说！”“天启资本，

是一家注册在海外的投资基金。背景很深，我们查不到实际控制人。但是……”“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查到，这家基金，是在三年前，通过一家子公司，匿名入股我们公司的。

他们现在，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股东。”林舒的脑子“嗡”的一声。最大的股东？

怎么可能？她对公司了如指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个最大的股东？“占股多少？”她问。

“百分之五十一。”百分之五十一。绝对的控股。林舒瘫在椅子上。她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公司的主人。她为了这个公司，付出了所有。到头来，

她只是一个给别人打工的。一个连自己老板是谁都不知道的打工仔。

“那……那他们为什么要冻结我们的股份？”她颤声问。“不知道。”法务助理摇头，

“通知上写的是，因为‘损害公司利益’。作为大股东，他们有这个权力。”林舒闭上眼睛。

她明白了。这不是意外。这是蓄意的。有人要整垮她。而这个人，就是她连面都没见过的，

公司真正的主人。“联系他们。”林舒睁开眼，眼里全是血丝，“不管用什么方法，

给我联系上‘天启’的负责人！我要见他！”6电话惊魂林舒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出去，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对不起，我们无法为您接通。

”“对不起，我们负责人不方便。”“对不起，请您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转达。

”直到晚上七点，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心里一跳，立刻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一点点轻微的电流声。过了几秒，一个声音传过来。“林总。

”那个声音，很平静，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林舒却像被雷劈中一样，

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刻在她的骨子里。“你是……谁？

”她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下。“我是谁，林总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那个笑声。那个语气。林舒的呼吸，一下子就停滞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挂了电话，

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号码。她不敢相信。她一定是听错了。她一定是疯了。她颤抖着手，

把号码输进微信的搜索框。没有结果。她又把号码输进百度。也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她不甘心，把电话打回给自己的助理。“刚才这个号码，你给我查！用最快的方法，

查清楚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她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咚，咚，咚。

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五分钟后，助理的电话回了过来。“林总，查到了。这个号码，

是用一个假身份注册的。但是……我们通过技术手段追踪到，这个号码，

在今天下午三点零六分，从市中心的民政局门口，拨出过一个电话。”林舒的耳朵里，

一阵轰鸣。民政局门口。下午三点零六分。那是什么时候？那是她和陈凡，

办完离婚手续的时间。她挂了电话，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她瘫坐在地上，

背靠着冰冷的办公桌。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窗外，城市的灯火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