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三年秋，漠北的寒风还未卷过长城，紫宸殿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却已燃得人心发紧。

我捧着密折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听殿内烛火噼啪作响，像极了去年在雁门关外听过的，

胡骑踏碎薄冰的声音。密折是镇北将军府的参军苏文远八百里加急递来的，

字里行间的颤抖几乎要透纸而出——“镇北将军萧策，近月言行诡谲，罢黜旧部十七人，

尽换心腹掌军，昨夜更私调漠南粮道，似有不臣之心。”“不臣之心”四个字，

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御座上的少年天子朱梁指尖发白。他今年刚满十七，登基三年，

尚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强撑着帝王威仪，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林卿，

你与萧策同袍三年，他……他真会如此？”我叩首在地，额头抵着金砖的凉意，

思绪却飘回了五年前的雁门关。那时萧策还是个刚从武举脱颖而出的校尉，我是随军御史，

我们曾在雪夜里分食一块干硬的麦饼。他指着关外的星空说：“林兄，待我平定漠北，

定要让陛下的龙旗，插遍贺兰山。”那时他眼里的光，比星光还要亮，怎么会突然生出反心？

“陛下，”我沉声道，“萧将军素有忠名，然苏参军素来谨慎，断不会无的放矢。臣请旨，

即刻前往镇北军大营，探查究竟。”朱梁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将一枚鎏金虎符掷在我面前：“赐你便宜行事之权，若萧策真有反意……”他顿了顿，

声音陡然冷硬，“持此虎符，斩立决。”我接过虎符，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转身离开紫宸殿时，秋风正卷着落叶扑在廊柱上，像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手中的虎符。

从京城到镇北军大营，三千七百里路，我带了十二名锦衣卫，快马加鞭，只用了十天。

抵达漠南重镇云州时，已是深夜，城门却未按常例关闭，城楼上的守军穿着崭新的铠甲，

腰佩的弯刀却不是朝廷制式——那是漠北蛮族常用的弧月刀。“来者何人？

”城楼上的守军厉声喝问，语气里没有半分对朝廷官员的敬畏。我勒住马，

亮出腰间的御史印信“奉旨巡查漠南粮道，速开城门。”城楼上沉默片刻，

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后，城门缓缓打开，

十几个守军簇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走了出来。那将领穿着绣着黑豹纹的锦袍，

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玉牌，见了我，只是微微拱手“末将赵虎，奉将军之命镇守云州，

不知御史大人深夜前来，有何要事？”我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玉牌，

那是萧策早年在西域所得的珍品，从不轻易示人，如今竟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

“本御史奉旨核查粮道，”我不动声色，“萧将军何在？”“将军在大营处理军务，

”赵虎皮笑肉不笑，“大人一路辛苦，末将已备好驿站，不如先歇息一晚，

明日再去大营见将军？”我心中冷笑，这是想拖延时间。“军情紧急，

粮道关乎数十万将士性命，片刻耽误不得，”我勒转马头，“赵将军若不愿引路，

本御史自去便是。”赵虎脸色微变，却也不敢阻拦。我们沿着官道往镇北军大营走，

沿途的景象让我心头愈发沉重——原本应该种满庄稼的田地，如今荒草丛生，

偶尔可见饿死的流民尸体；路过的驿站，门窗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驿站里的驿卒早已不见踪影。更让我心惊的是，沿途每隔十里，

就有一队手持弧月刀的士兵在巡逻，他们的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悍匪般的凶光，

完全没有正规军的纪律。“大人，”随行的锦衣卫百户李伟低声道“这些士兵不像是镇北军，

倒像是漠北的蛮族骑兵。”我点头，握紧了腰间的佩刀。萧策到底在做什么？

难道他真的勾结了漠北蛮族，想要造反？走到离大营还有三里地时，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烟尘滚滚，看样子来了不少人。李伟立刻护在我身前，

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盯着前方。片刻后，一队骑兵出现在我们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将领，面容冷峻，眼神锐利，正是镇北将军萧策。

“林御史远道而来，怎么不提前通报一声？”萧策勒住马，声音冷淡，没有半分往日的熟络。

我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神变了。以前的萧策，眼神里满是坦荡和热忱，而现在的他，

眼神深邃，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看不透。“奉旨巡查粮道，不敢惊扰将军，

”我拱了拱手“不知将军为何私调粮道？沿途流民遍野，驿站荒废，将军难道不知？

”萧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本将军在整顿军务，粮道暂时挪用，待军务整顿完毕，

自会恢复。至于流民，那是地方官的事，与本将军无关。”“将军身为镇北将军，守土有责，

流民之事，怎会与你无关？”我厉声质问，“况且，你罢黜旧部，启用不明身份之人，

甚至让蛮族骑兵在境内巡逻，你到底想做什么？”萧策脸色一沉，

眼神骤然变得凶狠“林御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本将军所作所为，

皆是为了大明江山，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本将军不客气。”他身后的骑兵立刻举起马刀，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李伟和其他锦衣卫也拔出佩刀，与对方对峙。我深吸一口气，

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将军息怒，”我放缓语气，“本御史只是奉旨巡查，

若将军无反心，只需随我回京城，向陛下解释清楚即可。”“回京城？

”萧策冷笑“陛下年幼，被奸臣蒙蔽，回京城岂不是羊入虎口？林御史，你若识相，

就留在大营，待本将军清君侧，定有你的好处。若你不识抬举，今日便让你葬身于此。

”这句话，彻底证实了苏文远的密折所言非虚。萧策，真的要反了。

我被萧策“请”进了镇北军大营，名为招待，实为软禁。大营里的景象比沿途更甚，

随处可见穿着蛮族服饰的士兵，他们与明军士兵混杂在一起，喝酒堵伯，

甚至抢夺明军士兵的财物，而萧策对此视而不见。萧策把我安置在一座偏僻的帐篷里，

派了十名士兵看守。我知道，他是在等，等漠南粮道的粮食全部运到大营，

等他的“心腹”完全掌控军队，到时候，他就会对我下手。夜幕降临，

帐篷外传来士兵的鼾声。我悄悄起身，从靴子里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这是离开京城前，

朱梁亲自赐给我的，说是关键时刻可以用来防身。我走到帐篷门口，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看守的士兵似乎都睡着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巡逻马蹄声。我轻轻拨开帐篷的门帘，借着月光，

看到不远处的中军大帐里还亮着灯。我猫着腰，沿着帐篷的阴影，慢慢向中军大帐靠近。

中军大帐外站着十几个守卫，个个手持长枪，警惕性很高。我绕到中军大帐的后方，

发现帐篷的角落有一个破洞，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我趴在地上，透过破洞往里看，

只见萧策坐在主位上，两边坐着十几个将领，其中就有白天在云州见到的赵虎，

还有几个穿着蛮族服饰的人，看他们的打扮，像是漠北蛮族的首领。“将军，

漠南的粮食已经全部运到大营，足够二十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赵虎站起身，躬身道，

“西域的弯刀也已经运到，每个士兵都配备了一把。”萧策点了点头，

看向那几个蛮族首领：“大汗答应的三万骑兵，什么时候能到？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蛮族首领站起身，操着生硬的汉话“萧将军放心，

大汗的三万骑兵已经在漠北边境集结，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南下，

与将军的大军汇合。”“好，”萧策拍了拍手“五日之后，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从云州出发，

直取京城；另一路与蛮族骑兵汇合，攻打宣府，牵制朝廷的援军。只要拿下京城，

我萧策就是大明的新皇帝，到时候，定不会亏待各位。”帐内的将领和蛮族首领纷纷起身，

高呼“万岁”。我趴在帐篷外，心脏狂跳，原来萧策不仅要造反，还勾结了漠北蛮族，

想要引狼入室，打败大明江山。就在这时，一个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我这边走来。

我立刻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就在守卫快要走到我面前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守卫停下脚步，转身朝喧哗声的方向望去。我趁机站起身，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帐篷。

回到帐篷后，我瘫坐在地上，冷汗湿透了衣衫。我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京城，

否则五日之后，萧策的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京城危在旦夕。可是，帐篷外有士兵看守，

我该怎么把消息传出去呢？我想起了随行的锦衣卫，他们都是身怀绝技之人，

或许他们有办法。我走到帐篷门口，轻轻敲了敲帐篷的柱子，这是我和李伟约定的暗号。

片刻后，帐篷外传来李伟的声音“大人，有事吗？”“我有要事要跟你说，”我压低声音，

“你想办法进来。”又过了片刻，帐篷的门帘被轻轻掀开，李伟钻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锦衣卫“大人，怎么了？”李伟问道。

我把刚才在中军大帐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李伟和两个锦衣卫脸色大变。“大人，

我们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回京城，”李伟沉声道“可是，帐篷外有士兵看守，

我们根本无法出去。”我想了想，说道：“萧策五日之后才会起兵，我们还有时间。

你们有没有办法联系上苏文远？他是镇北军的参军，在军中应该还有不少旧部，

或许他能帮我们。”李伟眼前一亮：“苏参军之前给我们留过一个暗号，说如果遇到危险，

可以到大营西边的草料场，找一个叫老王的草料官，他是苏参军的人。”“好，

”我点了点头，“今晚，你们想办法去草料场，联系上老王，让他把消息传给苏文远，

再让苏文远想办法把消息传回京城。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能被萧策的人发现。

”李伟和两个锦衣卫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帐篷。我坐在帐篷里，看着外面的月光，

心中祈祷他们能顺利完成任务。夜色渐深，大营里的喧嚣渐渐平息，

只有偶尔传来的士兵鼾声和巡逻马蹄声。我坐在帐篷里，心神不宁，

不知道李伟他们能不能顺利联系上老王。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帐篷的门帘被猛地掀开，赵虎带着十几个士兵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刀，眼神凶狠。

“林御史，跟我们走一趟吧，将军有请。”赵虎冷声道。我心中一紧，

难道李伟他们被发现了？我强作镇定，站起身：“深夜三更，将军找我何事？

”“到了将军面前，你自然就知道了”赵虎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我的胳膊。我侧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