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追光灯打在我身上的那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宴会厅里落针可闻，只有香槟塔旁侍应生不小心碰倒杯子的细微脆响——那声音来自苏晚脚下碎裂的酒杯，但在极致的寂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能清晰地看到，苏晚瞳孔里地震般的惊骇，她精心描画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条价值不菲的裸色长裙，裙摆被香槟浸染出一片深色的污渍，狼狈不堪。她身旁的赵恺，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白，活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滑稽地翕动着腮帮。

“啪、啪、啪——”

掌声，从主桌方向响起，起初是零星的，带着几分迟疑，但很快，就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席卷了整个宴会厅。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执掌经济命脉的大佬们，无论认识我的还是不认识的，此刻都面带或真诚或客套的笑容，朝着我的方向鼓掌。

镁光灯开始闪烁——尽管场内限制媒体，但主办方自己的摄影师和少数几家顶级财经媒体的特许记者，是不会错过这个画面的。明天，不，或许今晚，“林砚”这个名字和我的形象，就会以各种形式，出现在全球财经版块的头条。

我依旧站在光柱中央，没有移动，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轻轻放下了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水，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报以淡淡的、礼节性的颔首。这种场合的应对，早已刻入骨髓，无需刻意，便能自然流露出一种疏离而权威的气度。

亚瑟不知何时已无声地来到我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微微躬身，低声道：“先生，出版人李先生请您上台。”

我点了点头，抬步，不疾不徐地朝着舞台方向走去。

所过之处，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开一条通道。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下的暗流，在我身后涌动。

“他就是林砚？那个最近收购了兆新国际的神秘投资人？”

“看起来太年轻了……”

“嘘！小声点，听说背景深不可测，林家那位……”

“启明科技的赵恺刚才是不是还在嘲讽他？这下乐子大了……”

这些议论，我充耳不闻。我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两侧神色各异的面孔，最终，落在了前方那对僵立如木偶的男女身上。

苏晚和赵恺还站在原地，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思考能力。苏晚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赵恺则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那表情比哭还难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当我经过他们身边时，脚步几乎没有停顿。

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苏晚一眼。

那一眼，很淡，没有任何情绪，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然而，就是这毫无重量的一瞥，让苏晚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挽着赵恺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高跟鞋差点踩到破碎的玻璃渣。

赵恺下意识地想扶她，却被她慌乱地甩开。

周围的目光变得更加玩味和讥诮。刚才他们如何趾高气扬地羞辱“侍应生”，现在就有多打脸。这种身份逆转带来的极致尴尬和讽刺，比任何言语的报复都来得猛烈。

我走上了舞台。出版人李先生热情地迎上来，双手握住我的手，用力摇晃：“林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今晚的晚宴蓬荜生辉！”

“李先生客气了。”我微微一笑，与他握手，姿态从容。

接过话筒，我转身面向台下。灯光打在我脸上，有些刺眼，但我很适应。

台下是黑压压的人头，每一张面孔背后，都可能代表着一个商业帝国。此刻，他们都仰视着我。

我没有准备讲稿，也不需要。这种即兴的场合，反而更能体现掌控力。

“感谢李先生的盛情，也感谢各位的掌声。”我开口，声音通过优质的音响设备传遍宴会厅的每个角落，平稳，清晰，带着一种天生的笃定，“慈善是汇聚善意的事业，我很荣幸能参与其中。财富的意义，在于创造价值，回馈社会。今晚，我谨代表我个人及旗下机构，向本次慈善项目，追加捐赠一亿美元，聊表心意。”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

台下再次哗然！

一亿美元！追加捐赠！还是“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