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有一家环境清幽的咖啡馆。

我和陆景深相对而坐，两个小家伙则被我们勒令在旁边的儿童区“面壁思过”。

十年未见，我们之间的气氛，比卡布奇诺的泡沫还要尴尬。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最终，还是陆景深先开了口。

“挺好的。”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没有看他，“有房有车，有自己的事业，儿子也活泼可爱。不劳陆总挂心。”

我的语气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我知道这样不体面，但我控制不住。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我花了整整十年，才勉强从生命里剔除的顽疾。如今他再次出现，我所有的冷静和理智，瞬间土崩瓦解。

陆景深被我的话噎了一下，英俊的脸上，划过一丝苦涩。

“苏晚，我们之间，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吗？”

“不然呢？”我终于抬起眼，直视着他，“难道要我像老朋友一样，跟你叙叙旧，再问问你太太和你的另一个孩子好不好？”

他的眼神瞬间沉痛下来：“我没有结婚，星泽……是领养的。”

我愣住了。

“那你呢？”他反问，“子言的父亲……”

“死了。”我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虽然事实是，我根本不知道苏子言的亲生父亲是谁。那是一个意外，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陆景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气氛再次陷入了死寂。

“咳咳，”苏子言和陆星泽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一起。苏子言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我们的注意，“妈妈，陆爸爸，你们聊完了吗？我和星泽肚子饿了。”

陆星泽也跟着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们：“爸爸，苏妈妈，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子言说，他妈妈做的糖醋排骨，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我正要开口拒绝，陆景深却先我一步，温和地对陆星泽说：“好啊。”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请求：“可以吗？就当是……为了孩子。他们是好朋友，我们不应该因为大人的事，影响到他们。”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顿晚饭，吃得我如坐针毡。两个小家伙倒是开心得不得了，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热情地互相给对方的父母夹菜。

“苏妈妈，您尝尝这个虾，我爸爸剥得可好了！”“陆爸爸，您快吃这个排骨，我妈妈的拿手菜！”

我看着碗里那只被剥得干干净净的虾，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排骨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耐心地为我剥好一整盘的虾，而我，则会得意地把自己碗里的青椒，都挑到他碗里。

原来，十年过去了，有些习惯，还是没有变。

晚饭后，陆景深坚持要送我们回家。

车子停在我家公寓楼下。我带着苏子言下车，礼貌而疏远地对他说：“今天谢谢你了，陆总。再见。”

说完，我拉着儿子，转身就走，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苏晚！”他却突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当年的事……”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痛楚，“是我的错。我欠你一个解释，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我的心，猛地一颤。

十年了。我等这句话，等了整整十年。

可现在听到了，却只觉得讽刺。

我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不必了。都过去了。”

说完，我快步走进了公寓大楼，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回到家，我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苏子言乖巧地给我递过来一杯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个粉红色的“婚约”。

“妈妈，你看，这是我和星泽写的。”

我接过来一看，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只见两张歪歪扭扭的卡通信纸上，用蜡笔画着两个小人手拉手，旁边用拼音标注着一行大字：

“苏妈妈和陆爸爸的结婚约定！”

下面还有条款：一、以后每天都要一起玩。二、要监督爸爸妈妈约会。三、谁要是敢反悔，就要把自己的奥特曼卡片全部送给对方！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份“合同”，心中的郁结，却莫名地消散了一些。

或许，为了儿子，我应该试着……和他和平相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门铃就响了。

我以为是陆景深去而复返，皱着眉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再见到的人。

一个穿着考究，妆容精致，眼神里却充满了刻薄与傲慢的贵妇人。

是陆景深的母亲，陈佩云。

十年前，就是她，用一张支票和最伤人的话，将我所有的爱情和尊严，踩得粉碎。

此刻，她正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我身后的苏子言身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嘲讽笑容。

“苏晚，”她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十年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不仅自己活得人模狗样，还……带了个拖油瓶回来，继续纠缠我们家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