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项目，谁跟？”晨会上，区域总监赵志伟手指敲着桌面，目光在长桌两侧扫视，

最后落在我和对面的李锐身上。会议室里冷气开得足，

但空气里那股无形的压力却燥得人喉头发紧。最近业内风声鹤唳，公司也要“优化”一批，

我们这个部门，恐怕我和李锐，只能留一个。这项目，就是试金石。“总监，我跟吧。

”李锐率先开口，身体前倾，露出一个惯有的、充满自信的笑容，“您知道，

我大学是校篮球队主力，星辉那边几个关键负责人都好这口，周末我已经约了一场，

边打边谈，事半功倍。”赵志伟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又看向我：“林轩，你呢？

”我垂下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一个文件夹：“总监，

星辉的资料我正在深度梳理，另外，您上周让我整理的部门上半年客户维护及相关费用明细，

初步数据已经出来了，现在方便同步给大家看一下吗？”赵志伟眼神倏地一凝，定在我脸上，

隔了两秒才说：“好，投出来。”我连接了会议室的投影，光柱打在幕布上，

一个个表格文件清晰罗列。我没点开具体内容，只让那些文件夹名晾在那里。李锐嗤笑一声，

音量不高不低：“整这些虚的有什么用。”赵志伟却突然打断了李锐可能还想说的话，

指尖点了点桌子：“行了，项目的事稍后再议，先散会。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起身时，手边的咖啡杯被带得晃了一下，

深褐色的液体险些泼出来。李锐志在必得地瞥我一眼，跟着出去了。第二天下午，

人事通知下来了。不是项目归属，而是裁员名单。李锐接到电话时脸色瞬间煞白，

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志伟办公室紧闭的门，又猛地扭头瞪向我。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同事都埋着头，假装忙碌。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开始一声不响地收拾东西，动作又重又急，把键盘、笔筒、几本专业书胡乱塞进纸箱，

然后抱着箱子，在众人躲闪的视线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一切发生得安静又迅速。

我去茶水间冲咖啡，想醒醒神。热水刚接了一半，身后传来脚步声，很沉。还没回头，

一股大力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狠狠按在了冰冷的墙壁瓷砖上。脊背撞得一痛，

咖啡泼洒出来，手背一阵灼热。赵志伟红着眼晴，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

那张平时总是带着几分威严和疏离的脸，此刻因为愤怒和某种恐慌而扭曲，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林轩！**把账本交出去了？！你交给谁了？审计？

还是董事会？”那些含糊的报销名目，那些超出标准的招待费，

里面有多少是真正花在客户身上的，他心知肚明。而我整理的那些“明细”，

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刀。热水烫过的地方**辣地疼，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有些狰狞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他呼出的带着烟味的气息。我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狠厉的视线，声音不高，

却足够清晰：“没交给董事会。”他眼神里的疯狂稍顿，似乎没明白。我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是你老婆，王莉姐。她昨晚来找过我。

”赵志伟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给了我两个选择——”我顿了顿，

清晰地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要么，把她要知道的，关于你那些账目的所有底细，

原原本本告诉她。”“要么！”我慢慢掰开他攥住我衬衫前襟的手，

他的力气似乎在瞬间被抽空了，“她就把他拍到的，你和你那个助理进出酒店房间的视频，

还有车里的那些一并发给董事会每一位成员。”赵志伟按着我的手彻底松脱，僵在半空，

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绝望。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我没再看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咖啡杯，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

冷水冲刷着烫红的手背，也冲走地上那滩污渍。身后，是赵志伟粗重、破碎，

又被死死压抑住的喘息。水流声在寂静的茶水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关掉水龙头，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没去看身后赵志伟的表情，径直朝外走去。

脊背还能感受到刚才撞击墙壁的钝痛，手背被烫过的地方**辣地烧。“林轩！

”就在我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赵志伟的声音再次响起，嘶哑，

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她还说了什么？”他问，

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侥幸。“没了。”我回答，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像是一根针，

轻轻扎破他最后的气泡，“王莉姐说，让你回去谈谈。”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他脱力地靠在了橱柜上，伴随着压抑的、类似呜咽的抽气声。我没再停留，

拧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办公区依旧安静，但这份安静下涌动的东西已经不同。

李锐的工位彻底空了，干净得像从未有人坐过。几个同事偷偷抬眼瞄我，眼神复杂，

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我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打开电脑屏幕，

仿佛刚才茶水间里的一切从未发生。键盘敲击声重新零星响起，

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等待的焦灼。不到十分钟，赵志伟从茶水间出来了。他脸色灰败，

脚步有些虚浮，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了几缕，衬衫领口也被抓得有些褶皱。

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关上了门，那一声轻响，

却重重地敲在每个人心上。一下午，那扇门再没打开过。临近下班时，内线电话响了，

是赵志伟。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林轩，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推门进去时，他正站在窗前，背对着我，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已经收拾好的纸箱，里面寥寥几样私人物品，显得格外凄凉。“坐。

”他没有回头。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终于转过身，眼里的红血丝更多了，

但那种疯狂的愤怒已经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空洞。“星辉项目，你跟进。

”他开口，声音平淡，“所有相关资料和客户联系人，我稍后邮件发你。”“好。

”“部门以后你多费心。”他说这句话时，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失败的自嘲。

我看着他，没接话。这不是托付，这是告别。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力气，

拿起桌上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文件，递给我：“签个字。”我接过来看了一眼，

《离职交接确认书》，申请人一栏，他已经签上了名字，笔迹有些潦草，带着不稳的颤抖。

下面需要我作为工作接手人确认。我拿起笔，在指定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

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个过于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他看着我签完，

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也彻底垮了下去。“你出去吧。

”他挥挥手，重新转向窗户，只留给我一个僵硬的背影。我起身，拿着那份确认书，

离开了办公室。第二天，赵志伟没有来上班。人事部发出了正式通知，

区域总监赵志伟因个人原因离职，其工作暂由副总监**。一切尘埃落定。

我搬进了那间独立的办公室，视野很好，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李锐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赵志伟的也一样。这个位置，现在是我的了。一周后的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手机屏幕亮起，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谢谢。”发信人没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谁。王莉。那个用最决绝的方式，拿回了属于自己东西，

也顺便将我推上这个位置的女人。我没有回复，删掉了短信。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却也冰冷。我想起赵志伟被按在墙上时那绝望的眼神，

想起李锐抱着纸箱离开时那不甘的背影，也想起王莉找到我时，

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风暴的眼神。她给我看的，不止是视频。还有更详细的，

赵志伟利用职务便利侵占公司利益、虚报账目的证据，以及，

他和他那个助理更早之前就开始的，一些涉及灰色地带的交易记录。那些，

才是真正能让他万劫不复的东西。她给我选择，其实我别无选择。帮她，我得到这个位置，

还能将一些潜在的风险提前引爆。不帮她，她和赵志伟鱼死网破，波及整个部门，

我同样讨不了好，甚至可能被赵志伟临死反扑拉去垫背。这是一盘死棋，

而她递给了我唯一能活，并且能向上走一步的机会。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部门群里关于星辉项目进展的汇报。我收回目光，看向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和图表。

这里没有胜利者，只有幸存者。而生存，从来都不是故事的结局，

只是另一段更残酷竞争的开始。我坐回宽大的办公椅，点开了星辉项目的核心文件。

夜还很长。星辉项目的核心文件在屏幕上展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条款像是无数双眼睛，

审视着坐在这个新位置上的我。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部门里的人对我恭敬有加，

汇报工作条理清晰，效率甚至比赵志伟在时还高了几分。但那种恭敬底下，

是小心翼翼的打量和不动声色的疏离。我坐在独立的办公室里，隔着玻璃墙，

能看见外面工位上偶尔交汇又迅速分开的眼神。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一个靠着“告密”和“老板娘”上位的人，能坐稳多久？副总监老张，

一个在部门待了十多年的老油条，现在**着总监的部分职责，对我倒是客客气气，

一口一个“林总监”，但涉及关键决策和客户资源时，总是语焉不详，打着哈哈。“小林啊，

这个客户关系复杂，我先帮你维护着，等你熟悉了再交接不迟。”我笑着点头，没坚持。

急不得。星辉项目的资料我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一个前景不错的合作，但前期推进缓慢，

卡在几个关键的技术参数和商务条款上。李锐之前主导，靠着他的“篮球外交”，

似乎和对方项目负责人王经理建立了不错的私交，但实质性进展有限。

我约了王经理一次正式会谈。地点没选在高档餐厅或球场，就定在了我们公司的小会议室。

王经理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容，但眼神精明。

寒暄过后，切入正题。“王经理，关于技术参数这部分，我们研究了贵司的需求，

认为在现有框架下，可以做一些优化调整，这是初步方案。”我将打印好的文件推过去。

王经理接过，随手翻了翻，笑容不变：“林总监年轻有为啊。不过，

这些细节之前和李经理都谈得差不多了，突然改动，恐怕……”“李经理有李经理的思路，

我有我的考量。”我打断他，语气平和，“星辉是优质客户，

我们希望能提供一个更匹配、更具性价比的方案。当然，如果贵司坚持原有参数，

我们也能做，只是成本和周期，可能需要重新评估。”我点开平板，调出一组对比数据，

推到他面前：“这是基于原有参数和优化后参数的成本、效能及交付周期对比。

优化方案能在保证核心性能的前提下，为贵司节省百分之八左右的成本，交付时间提前两周。

”王经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目光在数据上停留片刻，又抬眼看我：“林总监，

做项目不光是看纸面数据。有些关系，有些人情，比这些百分比更重要。”他身体微微前倾，

压低了声音，“李经理在的时候，我们沟通很顺畅，他懂规矩。

不知道林总监……”“我懂公司的规矩，也懂合同的规矩。”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星辉是大公司，流程规范，一切按合同和技术标准来，对双方都是最稳妥的。至于人情！

”我顿了顿，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李经理现在可能不太方便维系了。以后，

由我来负责与王经理对接，希望能建立新的、更专业的‘沟通’方式。”王经理靠在椅背上，

打量了我几秒，忽然笑了笑，意味不明：“后生可畏。行，方案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不过林总监，有些事，欲速则不达。”“我明白，谢谢王经理提醒。”送走王经理，

我回到办公室，内线电话就响了。是老张。“小林，谈得怎么样？王经理那边没为难你吧？

”他语气里透着关切。“挺顺利的，张总。王经理拿走了新的技术方案，说回去研究。

”“新方案？”老张的声音顿了一下，“之前不是都快定稿了吗？怎么又出新方案了？

这样反复，客户会不会有想法？”“之前的方案成本偏高，优化一下对双方都有利。我觉得，

站在公司的立场，控制成本、提升项目利润，是我们的首要职责。”我语气平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老张打着哈哈的声音：“那是，那是。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冲劲，

有想法。挺好，挺好。那你先忙。”挂了电话，**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老张的试探，

王经理的软钉子，都在预料之中。这个位置，果然没那么好坐。下班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我走到地下车库，刚拉开车门，旁边一辆车的车灯闪了两下。车窗降下，

露出一张不算陌生的脸——王莉。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素颜，头发随意挽着，

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依旧锐利。“聊聊？”她说。我犹豫了一瞬，点点头，

坐进了她的副驾驶。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和她之前那种凌厉的气势不太相符。

“他搬出去了。”王莉目视前方，雨刷器规律地刮擦着挡风玻璃，“婚，离定了。

”我没说话，等着下文。“董事会那边，暂时没事了。”她继续说，声音没什么起伏，

“我手里的东西，足够让他净身出户，也足够让他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他不敢乱说。

”“嗯。”她转过头看我，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你比我想的沉得住气。赵志伟的位置，

感觉如何？”“压力不小。”我实话实说。“有压力是好事。”王莉扯了扯嘴角，

“位置我给你了，能不能坐稳，看你自己的本事。老张不是个省油的灯，星辉那个王经理，

跟李锐、赵志伟都有些不清不楚的利益往来，你动了他的蛋糕，他肯定会给你使绊子。

”“我知道。”“你知道就好。”她重新看向前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选你？”“我需要知道吗？”我反问。王莉愣了一下，

随即低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也是。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你稳，

我才能拿到我该拿的。你倒了，对我没好处。”她拿出一个很小的U盘，

递给我：“这里面的东西，可能对你有用。不是用来要挟谁的，是让你心里有数，

知道哪些人**底下不干净，防着点。”我看着那个U盘，没有立刻去接。“放心，没病毒。

”她挑眉，“也没录音。我现在没必要坑你。”我接过U盘，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质感。

“谢谢。”“不用谢我，各取所需。”王莉发动了车子，“下车吧，林总监。以后没什么事，

我们最好别再见面了。”我推门下车，站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

看着她的车尾灯消失在车库出口的拐弯处。手里的U盘沉甸甸的。回到公寓，

我将U盘插入电脑。里面是几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她刚才发到我手机上的。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