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练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微凉，日光穿过云层洒下，却在裴砚清周身绕开一圈冷意。

他身着玄色劲装，衣摆处银线绣的暗纹云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束着墨色玉带，将宽肩窄腰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挺拔。

手中“寒川”剑斜指地面，剑尖悬着一滴未干的露水，他双目微眯，盯着十步外的木桩，臂弯微动，长剑瞬间出鞘，寒光闪过，木桩应声裂成两半，切口平整如削。

剑入鞘的瞬间，围墙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裴砚清眉峰一蹙，抬眼望去时，正见一抹鹅黄色身影从围墙上探出——沐枝汐双手抓着墙沿，裙摆上绣的粉桃被风吹得翻飞，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青瓷药碗。

她脚下一滑，身体突然向后仰去，惊呼尚未出口，整个人已脱离墙面。

裴砚清几乎是本能地掠步上前，玄色身影如鬼魅般闪至墙下，在沐枝汐落地前稳稳托住她的腰。

入手处是襦裙下柔软的布料，指尖触到她腰间系着的白色丝带，他心头猛地一跳，随即迅速松开手，后退半步，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冷淡：“沐枝汐，你就不能走正门？”

沐枝汐站稳身子，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将青瓷碗递到他面前，碗沿冒着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走正门要绕半个王府，我怕药凉了。你看，这是我今早特意让厨房熬的，大夫说你手臂的旧伤得喝满一个月才能断根。”

她踮起脚尖，目光落在他左臂上，“上次你去边境平叛，回来时手臂裹得跟粽子似的，现在还疼不疼？”

裴砚清垂眸看着她递来的药碗，褐色药汁散着浓郁的苦味，他下意识地皱眉。

沐枝汐见他不动，便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快喝呀，我守在药炉边熬了一个时辰呢，中途都没敢离开，就怕火候差了。”她说话时，鬓边的碎发垂落在脸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眼底满是真切的担忧。

“知道了。”裴砚清接过药碗，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瞬间漫过舌尖，他却面不改色地将碗递回去。

沐枝汐立刻从袖中掏出一颗红纸包着的桂花糖，踮起脚尖递到他嘴边：“快含上，这个能压苦味儿。我昨天特意去街角张记买的，你上次说好吃，我就多囤了些。”

裴砚清看着她掌心的糖，红纸边缘被攥得有些发皱，显然是揣了许久。

他微微低头，含住那颗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她的手温温热热的，像春日里的暖阳。

甜意在口中化开，他耳根悄悄泛起红，却故意板着脸：“多大的人了，还总吃这些甜腻玩意儿。”

“我是给你买的！”

沐枝汐噘着嘴收回手，绕着他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你今早练了多久？玄色劲装都被汗浸得发暗了，也不知道歇会儿。要是热出病来，又得喝更苦的药。”她伸手想去擦他额角的汗，却被他侧身避开。

裴砚清后退一步，抬手理了理衣领，试图掩饰耳根的红意：“练武哪有怕热的？你赶紧回去，这里风大，别吹感冒了。”

他嘴上说着驱赶的话，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鹅黄色的裙摆上，方才托住她腰时的触感还留在指尖，让他心绪莫名纷乱。

沐枝汐却不走，反而蹲下身，捡起方才掉落的一片桃花瓣，抬头看着他：“裴砚清，你是不是不喜欢喝这个药？要是不喜欢，我明天让大夫换个方子，就是苦点也没关系，只要能治好你的伤。”

她眼神澄澈，全然没察觉他的异样，只一心记挂着他的旧伤。

裴砚清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中那点纷乱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丝难以言说的暖意。他伸手将她拉起来，语气缓和了些：“不用换，这药挺好的。你回去吧，我等会儿就去歇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下次别再翻墙了，要是摔着了，我怎么跟沐伯父交代？”

沐枝汐笑着点头，将青瓷碗抱在怀里：“知道啦！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按时喝药，明天我再来看你。”

她说完，转身向正门跑去，鹅黄色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渐行渐远，裙摆上的粉桃仿佛也跟着鲜活起来。

裴砚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抬手摸了摸耳根，那里的温度依旧未降。

他低头看着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心中暗道：不过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自己怎么会这般失态？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寒川”剑，却发现指尖竟有些发颤，再也找不回方才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