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浪里的骨头
作者:风韵暮年
主角:李老黑黄牛
类别:短篇
状态:已完结
更新:2025-11-11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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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是李老黑黄牛的小说浊浪里的骨头,由作者风韵暮年独家创作,作者文笔相当扎实,且不炫技,网文中的清流。精彩内容推荐: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爸不在了,咱娘俩也得把日子过下去。”我辍学了。老师来劝过几次,说我是块读书的料,妈妈却只是摇头……

章节预览

(一)1976年的春天,我光着脚踩在庞家院子的泥地上,

看姥爷用磨得发亮的镰刀割猪草。他的脊梁像块弯了的犁铧,每弯一次腰,

后颈的褶皱里就会渗出汗珠,滚进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小石头,去把缸里的水挑满。

”姥姥在灶台后喊,声音裹着柴火的烟味。我应了一声,拎起比我还高的木桶。

井绳勒得手心发红,水面晃悠着我扎着冲天辫的影子,

旁边还映着爸爸的脸——他正蹲在门槛上,给妈妈补那双磨破了底的布鞋。“爸,

他们说你是上门女婿。”我咬着井绳问,舌尖尝到铁锈的味道。爸爸的针脚顿了顿,

抬头时眼里的光像被井水浸过,温温的。“别听他们胡咧咧。”他把线在舌尖抿了抿,

“咱家人丁旺,日子才过得踏实。”妈妈端着刚蒸好的窝头从屋里出来,

发间别着根银簪——那是她出嫁时,姥姥给的念想。“吃你的饭。”她把一个窝头塞给我,

指尖蹭过我被井绳勒红的手心,“再敢学那些碎嘴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啃着窝头,

看爸爸往妈妈手里塞了块红糖。他们的手指碰在一起,妈妈的耳尖红了,

像院墙边刚开的野蔷薇。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上门女婿,只知道爸爸会给我做木陀螺,

妈妈会把鸡蛋埋在我的粥碗底,姥姥姥爷总在我被村里孩子欺负时,

举着拐杖追得他们嗷嗷叫。村里的孩子不喜欢我。他们说我爸是“倒插门”,

说我们庞家没男人,才要找个穷光蛋撑门面。有次在晒谷场,二柱子抢了我的木陀螺,

踩在泥里,骂我是“野种”。我扑上去咬他的胳膊,被他推倒在麦秸堆里,

后脑勺磕出个血包。爸爸赶来时,我正抹着眼泪捡泥里的陀螺。他没打二柱子,只是蹲下来,

把我背在背上。他的脊梁骨硌得我生疼,却比麦秸堆暖和。“小石头,

”他往我嘴里塞了颗水果糖,“等你长大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那天晚上,

我听见爸妈在屋里说话。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都怪我,

要不是我没能耐……”爸爸打断她:“说啥傻话?咱有小石头,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月光从窗棂钻进来,照在爸爸补了又补的布鞋上。我摸了摸后脑勺的血包,突然觉得,

上门女婿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会背我回家,会给我买水果糖。(二)1982年的夏末,

我考上了公社的初中。录取通知书上的字印得歪歪扭扭,我却翻来覆去地看,

直到把纸角磨得起了毛。“学费要五块钱。”妈妈数着手里的硬币,眉头拧成个疙瘩。

姥爷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他这阵子总说喘不上气,药钱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爸爸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下巴上新冒的胡茬。

“我去采石矿干活。”他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听说那里一天给两块钱,管饭。

”妈妈的脸唰地白了:“不行!那地方太危险,前阵子老王家的儿子……”“咱儿子要上学。

”爸爸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像钉进地里的桩,“总不能让他跟咱一样,

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我攥着录取通知书,指甲掐进纸里。采石矿在三十里外的山坳里,

听说那里的石头比铁还硬,每年都要压死几个人。“爸,我不上学了。

”我把通知书往兜里塞,“我跟你去地里干活。”爸爸突然站起来,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辣的疼从脸颊蔓延到耳朵,我愣在原地,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没出息的东西!

”他的声音发颤,“我砸锅卖铁也得供你读书,你敢说不上?”妈妈把我搂进怀里,

眼泪掉在我脖子上,烫得慌。“让你去。”她对爸爸说,声音带着豁出去的狠劲,

“你自己当心点,家里有我呢。”爸爸走的那天,天还没亮。他背着个蓝布包,

里面装着妈妈连夜烙的饼。我跟在他身后,踩着露水送他到村口。“好好学习。

”他摸了摸我的头,手心的茧子刮得我头皮痒,“等你放寒假,爸给你买新书包。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手里攥着他塞给我的一块钱——那是他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让我买铅笔。爸爸每个月回来一次,裤腿上总沾着山里的泥,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石粉。

他把钱交给妈妈时,总有几张带着血渍,说是“不小心蹭破了皮”。

妈妈每次都要翻他的衣服找伤口,边找边掉眼泪,爸爸就嘿嘿地笑:“皮糙肉厚,不碍事。

”1983年的冬天来得早,雪下了三天三夜。我放寒假回家,没等来爸爸的新书包,

却等来两个穿工装的男人。他们站在我家院子里,雪花落在他们的安全帽上,簌簌地响。

“庞家的?”其中一个男人搓着手,声音硬邦邦的,“沈老三在矿上出事了,石山塌了,

当场就……”妈妈手里的簸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玉米棒子滚了一地。她没哭,

也没说话,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扑过去摇她,她的手冰凉,像院里冻住的井绳。

姥姥姥爷哭喊着扑上来,姥爷的拐杖杵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像敲在我的心上。

爸爸的尸体是用门板抬回来的。他的脸被石头砸得变了形,我认不出他的样子,

只认得他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那是妈妈去年给他做的,

领口还绣着个小小的“沈”字。矿上给了三百块抚恤金。妈妈醒来后,把钱揣在怀里,

像揣着块烙铁。她不说一句话,每天就坐在爸爸生前蹲过的门槛上,

手里捏着他没补完的布鞋。开春的时候,妈妈用那笔钱买了头牛。是头黄牛,

额头上有块白毛,像朵云。“有了它,春耕就不用求人了。”妈妈摸着牛鼻子,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爸不在了,咱娘俩也得把日子过下去。”我辍学了。

老师来劝过几次,说我是块读书的料,妈妈却只是摇头:“让他在家吧,我一个人扛不动犁。

”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听着妈妈在牛棚里给牛添草料。她哼着爸爸生前最爱听的小调,

哼着哼着就哭了,哭声混着牛的反刍声,在黑夜里漫得很远。

(三)黄牛成了家里的新顶梁柱。春耕时,它拉着犁在地里走,蹄子陷在泥里,

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妈妈扶着犁,我在前面牵着牛绳,祖孙三代的影子被太阳拉得很长,

叠在刚翻好的土地上。“慢点走。”妈妈总跟黄牛说话,像跟爸爸说话那样,“别累着,

晚上给你多加把豆饼。”黄牛像是听懂了,走得稳稳的,遇到田埂会自己放慢脚步。

有次我没注意,让它踩进了水沟,它“哞”地叫了一声,却没挣扎,等我把它拉上来时,

尾巴轻轻扫了扫我的手背,像在安慰我。秋收时最忙。妈妈割稻子,我和姥姥捆稻束,

姥爷在旁边拾稻穗。黄牛拉着板车,把成捆的稻子运回家,车轱辘压过田埂,

发出“吱呀”的响,像是在替爸爸喊加油。晚上,我和妈妈在院子里打谷。黄牛拴在柱子上,

嚼着稻草看我们。月光洒在谷堆上,像铺了层银霜。妈妈挥着连枷,动作越来越慢,

最后拄着连枷直喘气。“要是你爸在就好了。”她望着月亮,声音飘得很远,

“他打谷比我利索。”我没说话,拿起连枷继续打。谷粒溅在我脸上,有点痒,

像爸爸以前用胡茬扎我的脸。1985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村里的河涨了水,

淹了半条街。一天早上,妈妈去牛棚喂牛,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我跑出去时,

看见她瘫在牛棚门口,指着空荡荡的牛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黄牛不见了。

缰绳被人砍断了,断口处还留着刀痕。地上有几串杂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院墙外。

“肯定是李老黑干的!”姥爷气得拐杖都快戳断了,“他前几天还来问我,这牛卖不卖!

”李老黑是邻村的恶霸,听说他在县里有关系,在周边几个村横行霸道,偷鸡摸狗是常事。

妈妈突然站起来,疯了似的往外跑。“我的牛!我的牛!”她的鞋跑掉了一只,

光着脚踩在泥水里,“那是小石头他爸的命换的啊!”我们跟着她找了一整天。

从村东头找到村西头,从河边找到山脚下,喊破了嗓子,也没听到黄牛“哞”的一声回应。

傍晚时,有人在邻村的屠宰场门口,看到了一堆带血的牛骨。妈妈看到那些牛骨时,

突然笑了。她蹲下去,捡起一块沾着碎肉的骨头,用袖子擦了又擦,像是在擦什么宝贝。

“这是我家老黄的……”她喃喃地说,“你看这骨头,多壮实……”她没哭,

只是抱着那块骨头,坐在屠宰场门口,从天黑坐到天亮。露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像结了层白霜。第二天,有人在村口的河里发现了妈妈。她漂在水面上,

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牛骨。姥姥当场就哭晕了。姥爷用拐杖敲着地面,

一遍遍地骂:“畜生!都是畜生!”我站在河边,看着打捞妈妈的人把她抬上岸。

她的脸白得像纸,嘴角却带着笑,像是终于能跟爸爸见面了。我没哭,

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洪水冲过的河床,什么都没剩下。(四)妈妈下葬那天,

天阴沉沉的。姥姥把妈妈发间的银簪取下来,塞进我手里。“拿着。”她的手抖得厉害,

“这是咱庞家的念想。”我攥着银簪,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疼。送葬的人不多,

村里的人远远地看着,窃窃私语。没人提李老黑,没人说要为妈妈讨公道。他们大概觉得,

一个没了男人的女人,死了也就死了,就像路边的野草。妈妈走后,姥姥的咳嗽更厉害了,

姥爷的腰弯得更厉害了。我成了家里的劳力,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天黑了才回家。收工回来,

还要给姥姥姥爷煎药、做饭。有次我在地里割麦,中暑晕了过去。醒来时躺在炕上,

姥姥正用蒲扇给我扇风,姥爷蹲在地上,用粗糙的手给我掐人中。“小石头,

你可不能有事啊。”姥姥的眼泪滴在我脸上,“你要是也走了,我和你姥爷也活不成了。

”我咬着牙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可日子还是像漏了底的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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