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您看这份企划，有任何问题吗？”

“我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主位那个年轻人身上。

沈曦。

沈家唯一的嫡孙，刚从海外归来，空降成为集团总裁。

今天，是他第一次主持董事会。

他年轻，英俊，身上带着一股崭新而锐利的气息，像一把刚刚开刃的刀。

他要为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注入新的血液。

“我反对。”

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满室的议论。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角落里，一个始终闭目养神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万山。

沈家的定海神针，一个活着的传奇。

他已经很久不参与集团的事务了，今天却破天荒地出席了会议。

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唐装，身形枯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他一开口，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沈曦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知道爷爷会来，但他没想到爷爷会开口反对。

“爷爷，您是觉得这份‘晨曦计划’有什么不妥吗？”

沈曦的声音很平静，带着尊重，却没有丝毫退让。

他准备了半年，调研了无数数据，这份计划堪称完美。

它将彻底革新集团目前陈旧的业务模式，拥抱全新的市场。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它将为沈氏集团带来新的曙지。

沈万山浑浊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

“阿曦，你知道你脚下这栋大楼，是怎么盖起来的吗？”

沈曦一愣。

“是用最好的钢筋，最好的水泥，还有……”

“不。”

沈万山打断了他。

“是用人情，是血汗，是一杯杯敬出去的酒，是一根根递出去的烟。”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重的回响。

“你这份计划，太干净了。”

“干净得……没有一点人味儿。”

沈曦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理念的冲突。

新与旧的碰撞。

“时代变了，爷爷。”

沈曦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恳切。

“我们现在要靠规则，靠数据，靠透明化的管理。您说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

“过时？”

沈万-山浑浊的眼球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就赌你这个‘晨曦计划’。”

沈万山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我什么都不做，不插手，不干预。”

“如果你能在一个月内，让这个计划的第一期项目顺利启动，就算你赢。”

“以后，沈家就是你的天下。”

“如果……启动不了呢？”沈曦追问。

“如果启动不了，”沈万山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你就去集团的‘档案室’待一年。”

档案室？

那不是集团存放废旧文件的地方吗？终年不见阳光，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

让他一个总裁去那种地方待一年？

这简直是变相的流放和羞辱。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所有董事都低着头，不敢看这对祖孙。

沈曦的脸色有些发白，紧紧攥住了拳头。

他知道，这是爷爷给他的下马威。

也是给他的考验。

他若不敢接，以后在集团里将再无威信可言。

“好。”

沈曦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字。

“我跟您赌。”

他有绝对的自信。

万事俱备，所有合作方都已签约，资金也全部到位。

一个月？

他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让项目正式动工！

沈万山笑了。

那笑容，在沈曦看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

“好，有魄力。”

老人颤巍巍地站起身，由身边的老管家陈伯扶着，向门口走去。

经过沈曦身边时，他停了一下。

“阿曦。”

“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

“但有时候，朝阳再盛，也暖不透隔夜的石头。”

说完，他便在陈伯的搀扶下，消失在会议室门口。

老人一走，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松。

二叔沈天成第一个走过来，拍了拍沈曦的肩膀。

“阿曦，别往心里去，老爷子就是老思想，你放手去做，二叔支持你！”

“谢谢二叔。”

沈曦勉强笑了笑。

董事们也纷纷围上来，说着各种支持和鼓励的话。

仿佛刚才那个赌约，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沈曦的心，却始终悬着。

隔夜的石头……

爷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散会后，沈曦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拨通了项目总监的电话。

“老王，启动计划B，所有流程加速，我要三天之内，看到工地打下第一根桩！”

“没问题沈总！一切都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老王的声音充满了信心。

挂了电话，沈曦长舒了一口气。

他就不信，在现代商业社会，还有什么是钱和规则解决不了的。

爷爷，您老了。

您的时代，过去了。

然而，仅仅过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沈曦就接到了老王的电话，声音里充满了惊慌。

“沈总！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慢慢说。”沈曦的心咯噔一下。

“我们……我们最大的材料供应商，恒通建材，单方面撕毁了合同！”

“什么？！”

沈曦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理由呢？他们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他们说……”老王的声音吞吞吐吐，“说他们老板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和我们合作会破产，所以……所以就不合作了！”

荒谬！

这算什么理由？！

沈曦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违约金呢？合同上写的三倍违约金，让他们立刻支付！”

“他们说……愿意支付。”

愿意支付？

恒通建材是业内龙头，和他们解约，损失的绝不止三倍违约金那么简单。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总，现在工地上几百号人等着开工，没了恒通的特种水泥，我们……我们连地基都打不了啊！”

沈曦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沈万山。

难道是爷爷动的手？

可他明明说了，什么都不做。

沈曦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拿起外套，冲出了办公室。

他要去见一个人。

恒通建材的老板，李恒。

他要当面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子在路上飞驰，沈曦的心却越来越沉。

他有一种预感。

事情，绝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场赌局，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车子停在恒通集团楼下。

沈曦刚下车，就看到李恒的秘书匆匆跑了出来。

“沈总，真不好意思，我们李总他……他今天一早就飞去马尔代夫度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