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夜三更，来柴房做什么？”

陆时砚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嘲讽。

“怕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他果然猜到了。

我心里又气又急，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我们的秘密，被他完全洞悉了。

而我对他，却一无所知。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底气不足地说道。

“看我？”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看我被打得多惨？看我有多狼狈？”

“不是的！”我急忙否认，“我给你带了吃的和药。”

我将馒头和药瓶从门下方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里面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拿了。

我松了口气。

只要他还肯吃我的东西，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陆时砚，我们谈谈。”**在冰冷的门上，轻声说。

“我和**，没什么好谈的。”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有！”我加重了语气，“我知道你恨我，觉得我利用你，折磨你。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停顿了一下，整理着思绪。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被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折磨我，你自己也不会好过。不是吗？”

“那又如何？”他反问，“我烂命一条，能拉着相府千金一起疼，一起饿，一起死，赚了。”

这个疯子！

我气得想踹门。

“你不想活了？”我咬牙切齿地问。

“想。”他回答得很快，“但不想这么窝囊地活。”

他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是啊，谁愿意被人当成工具，随意操控自己的身体和痛苦呢？

我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气。

“对不起。”

我说出了这三个字。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对一个下人道歉。

门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理我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少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疲惫。

“沈**，你到底想做什么？”

有门！

我精神一振，立刻说道：“我想退婚。”

“退婚？”

“对，我不想嫁给裴衍。但我爹不同意，我只能用些非常的手段。”我解释道，“我需要让你‘受伤’，然后在我身上表现出来，让我爹和裴衍相信，我就是个病秧子，配不上他。”

“所以，你就拿木头砸自己的脚？”我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

他似乎被我噎了一下。

“我只是……不想再被你控制。”他低声说。

“现在我们不是在商量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陆时砚，帮我。只要我成功退了婚，我保证，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离开相府，去过你想过的生活。而且，在此期间，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今天这样的苦。”

“我怎么信你？”

“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骗你，不就是骗我自己吗？”我反问。

柴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他在思考。

这是一个巨大的堵伯。

赌输了，他可能会死。

赌赢了，他就能重获自由。

良久，他终于开口。

“好，我帮你。”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但是，我有个条件。”他又说。

“什么条件？”

“从今以后，我们之间所有的‘伤’，都必须由我来主导。”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什么时候伤，伤在哪里，伤多重，都得听我的。”

我愣住了。

他这是，要反客为主？

“你……”

“不同意就算了。”他干脆地说，“大不了，就一起烂在这里。”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

这个男人，太聪明，也太懂得如何拿捏我的软肋了。

他知道我怕死，更怕疼。

把主导权交给他，就等于把我的命门，交到了他手上。

可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场在柴房门口达成的诡异协议，让我和陆时砚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我们从单纯的“施害者”与“受害者”，变成了“合作者”。

第二天，我顶着两边不对称的红肿脸颊，去给我爹娘请安。

我娘心疼得直掉眼泪，我爹则气得吹胡子瞪眼，扬言要把那个“冲撞”了我的木匠打死。

我赶紧拦住他。

“爹，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又犯病了。”我捂着脸，虚弱地说，“昨晚我睡到半夜，脸就自己痛了起来，像是被人在梦里打了一样。”

我爹娘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惊疑和担忧。

我知道，他们信了三分。

毕竟，我从小到大，身体确实算不上好。

而陆时砚，也被从柴房里放了出来。

管家给他安排了最轻松的活——修补后花园的凉亭。

我去看过他一次。

他脸上的伤比我还重，嘴角裂开，青一块紫一块。

他看到我，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低头干活。

他刨木头的动作很专注，木屑纷飞，落在他的肩上和发间。

阳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我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其实长得很好看。

不是裴衍那种充满攻击性的英武，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故事感的清隽。

从那天起，我的“病”开始变得有规律。

今天可能是走路时突然腿软，膝盖磕出一片淤青。

明天可能是喝茶时手一抖，被热水烫出一串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