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数字，看了足足三分钟，眼睛都没眨一下。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像要挣脱束缚，破体而出。

这不是一个数字。

这是我妈后续治疗的费用，是我弟弟下个学期的学费，是我可以重返校园的希望，是我摆脱这个逼仄、潮湿的出租屋的船票。

我活了二十一年，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自己打三份工，省吃俭用，一个月也只能攒下三千块。五十万，对我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可现在，它就静静地躺在我的银行卡里。

我猛地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平复自己激动到几乎要窒息的心情。

冷静。

桑柚，你必须冷静下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窗户，夜风灌了进来，带着楼下大排档的油烟味。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

祁放说，这是定金。

定金的意思是，他还需要我。

我回到电脑前，看着那封邮件。

“合作愉快。”

这四个字，比那五十万更能让我感到振奋。

它意味着，我这条线，搭上了。我不再是一个只能被动接受命运安排的底层保洁，我手里，有了一张可以和资本家谈判的底牌。

虽然，这张底牌见不得光。

我没有回复祁放的邮件。

沉默，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他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也不需要对他感恩戴德。我们之间，是一场纯粹的交易。

他出钱，我出情报。

简单，干净。

第二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把四十万转到了我妈的账户上。然后，给学校的财务处打了电话，补交了拖欠已久的学费，办理了复学手续。

电话那头的辅导员，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桑柚？你这么快就凑够钱了？太好了！下学期开学，记得回来上课。”

“好的，谢谢老师。”

挂了电话，我站在银行门口的阳光下，感觉有些恍惚。

压在我心头最重的两座大山，就这么，被我用一份“垃圾”给搬开了。

感觉像在做梦。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疼。

是真的。

我没有立刻辞掉保洁的工作。

这里，是我的情报来源。在没有找到更安全、更高效的渠道之前，擎天集团，就是我的金矿。

回到公司，气氛有些压抑。

闻烬虽然赢了和霍嵩的仗，但显然，被祁放截胡这件事，让他非常不爽。

整个三十五楼，气压低得吓人。

我推着清洁车进去的时候，看到闻烬的特助王阳，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闻总，风启创投那边……完全不接我们的电话。”

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杯子摔碎的巨响。

我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水桶打翻。

“祁放！”闻烬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暴怒，“他以为他是谁？敢在我嘴里抢食！”

我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默默地擦拭着走廊的地板。

“查！给我把他查个底朝天！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提前知道我的计划的！我们公司内部，一定有内鬼！”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内鬼。

这个词，像一把尖刀，抵在了我的后心上。

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不会的。

他们查不到我。

一个实习保洁，谁会怀疑到我头上？在他们眼里，我恐怕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会移动的清洁工具。

我的存在感，就是我最好的伪装。

接下来的几天，擎天集团内部开始了严格的自查。

所有能接触到“天枢”项目核心信息的高管和技术人员，都被叫去单独谈话。公司的安保系统也升了级，到处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而我，依旧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存在。

我每天的工作，反而变得更加“有趣”了。

闻烬的办公室里，垃圾桶里的废纸团变多了。

很多被揉得不成样子的草稿纸，上面写满了各种看不懂的公式和代码，还有一些潦草的商业构思。

换做以前，我会直接把它们倒掉。

但现在，它们在我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每天下班，我都会把这些“垃圾”小心翼翼地带回我的出租屋。

我花光了剩下的十万块，给自己换了一台最高配置的电脑，买了专业的扫描仪和碎纸拼接软件。

我把那些碎纸片，一点一点地拼接，还原。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记忆力的工作。

但对我来说，就像在玩一局复杂的拼图游戏。

那些在闻烬看来已经毫无价值的废弃思路，在我这里，却能拼凑出他商业帝国的完整脉络。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他看好哪个新兴领域。

他正在和哪个供应商谈判。

……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我的大脑里，被自动整合、分析，最终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商业地图。

而我，就是这张地图唯一的持有者。

一周后，我拼凑出了一份关于擎天集团正在秘密研发的新能源电池项目的初步报告。

这份报告里，包含了该项目的核心技术瓶颈，以及闻烬正在接触的几家关键原材料供应商的名单。

我再次登录了那个匿名的邮箱。

这一次，我没有多写一个字。

只是把整理好的报告，以附件的形式，发送了过去。

邮件标题：第二份垃圾。

我相信，祁放会懂的。

他是一个聪明的猎人，而我，会为他提供最精准的弹药。

至于这颗弹药，能卖多少钱？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场由我主导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