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迟到了十五年的同学会。请柬是烫金的，散发着廉价的香水味。程今盯着那张卡片，

像是盯着一枚引信被点燃的炸弹。他不想去。可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叫嚣，去，你必须去。

去看看那些脸，那些曾经熟悉，如今却只剩下模糊轮廓的脸。尤其是陆远。

1同学会的地点选在城里最气派的酒店，金碧辉煌，亮得晃眼。

程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外套，站在门口，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深吸一口气，

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包厢门。喧闹声像热浪一样扑面而来。“哟，程今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审视，好奇，

还有一丝不易察qPCR的轻蔑。程今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主位上。陆远。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手腕上戴着名表，正端着酒杯，被一群人簇拥着，笑得春风得意。

和记忆里那个缩在角落，眼神怯懦的少年，判若两人。岁月真是把神奇的刻刀。

把有的人雕琢得面目全非。也把另一些人的伤疤，刻得更深。陆远也看见了他，

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他举了举杯，算是打过招呼。那姿态，

高高在上，仿佛一种施舍。程今扯了扯嘴角，没回应，自己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他只是个观众。来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程今，

现在在哪儿发财呢？”一个微胖的男人凑过来，是当年的体育委员，张鹏。

他身上浓烈的酒气熏得程今皱起了眉。“没发财，混口饭吃。”程今淡淡地回答。“哎，

你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闷得很。”张鹏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你看人家陆远，

现在可是大老板了！听说公司都快上市了！”周围响起一片附和的吹捧声。

“陆远从小就聪明。”“是啊，那时候学习又好，人又仗义。”仗义？程今心里冷笑一声。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

那把烧了十五年的火。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阳光也是这样刺眼。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讲台上，

脸色铁青。“谁拿了白薇的钢笔？自己站出来！”那是一支派克钢笔，

对那个年代的孩子来说，是天价。全班一片死寂，没人敢出声。王老师的目光像刀子一样，

在每个人的脸上刮过。最后，停在了程今的脸上。“程今，是不是你？”程今猛地抬起头，

一脸错愕。“不是我。”“有人看见你今天早上在白薇的座位旁边转悠。

”王老师的声音愈发严厉。“我没有！”他辩解道，脸涨得通红。“搜！”王老师一声令下，

两个高大的男同学立刻冲过来，粗暴地将他的书包倒空。书本，文具，散落一地。

像他破碎的尊严。最后，那支金色的钢笔，从他的课本夹层里，“当啷”一声掉了出来。

全班哗然。所有人都用看小偷的眼神看着他。鄙夷，唾弃。他百口莫辩，浑身冰冷。

他看向自己最好的朋友，陆远，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信任。可陆远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那一刻，世界在他眼里分崩离析。“程今？程今？

”张鹏的声音将他从回忆的深渊里拉了回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程今回过神，

看见陆远正端着酒杯朝他走来。依旧是那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程今，好久不见。”陆远在他身边坐下，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好久不见。

”程今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陆远问道，姿态放得很低，

像是在关心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虚伪。程今看着他，心里只有这两个字。“还行。

”“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陆arrived远像是开玩笑般地说道，“小孩子不懂事，

你不会记仇到现在吧？”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把那段足以毁掉一个人童年的往事抹去。

仿佛那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害，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程今握着茶杯的手指，

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远。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陆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来，喝一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举起酒杯，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程今没动。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程今这人怎么回事？

陆远都主动敬酒了，还摆着个臭脸。”“就是，心眼也太小了，多大点事啊。”“穷酸样，

估计是嫉妒人家陆远现在混得好吧。”那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到程今的耳朵里。

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他的心脏。十五年了。什么都没变。他依旧是那个被孤立，

被误解的人。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是王老师。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王老师来了！

”“老师您快请坐！”陆远立刻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殷勤地扶着王老师坐到主位上。王老师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也落在了角落里的程今身上。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程今的心，猛地沉了下去。2王老师的到来，

将同学会的气氛推向了**。一群人围着她，老师长老师短地叫着，回忆着当年的“趣事”。

程今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场师生情深的戏码。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王老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张脸，曾是他整个童年噩梦的源头。

“王老师，您还记得当年程今偷钢笔的事儿吗？”张鹏喝高了，嗓门特别大，

一句话就让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射向程今。

像无数把无形的利剑。王老师的脸色变了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都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

还提它干什么。”“哈哈，我就是觉得好笑。当时程今这小子，嘴硬得很，打死都不承认。

”张鹏还在不知死活地嚷嚷着，“最后还不是从他书包里搜出来了？你说你，

早点承认不就完了吗？还害得王老师生那么大气。”“就是，为了一支笔，闹得那么难看。

”“人穷志短嘛，可以理解。”一句句诛心的话语，像潮水般涌来。

程今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教室。周围是同样的面孔，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论断。

他被钉在耻辱柱上，动弹不得。陆远坐在王老师身边，低着头，看似在给老师倒茶，

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程今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攥得咯咯作响。他告诉自己，要忍。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不是为了跟这群蠢货争辩。“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王老师出来打圆场，

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程今这孩子，就是性格内向了点，人还是不错的。

”一句轻飘飘的“人还是不错的”，就像是给一个犯人减了刑，却依旧没有洗刷他的罪名。

程今抬起眼，目光直直地射向王老师。“王老师。”他开口了，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没偷。”三个字，掷地有声。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高谈阔论的张鹏。王老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没想到，

十五年过去了，程今还是这么“执迷不悟”。“程今，你喝多了吧？”陆远站出来，

皱着眉头，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今天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

别扫了大家的兴。”“是啊，程今，你这是干什么？”“跟老师犟什么嘴啊，

快给老师道个歉。”程今没有理会那些杂音，他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王老师。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偷那支钢笔。”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当年，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十五年。今天，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

问出这个答案。王老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程今，

”陆远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混得比你好，心里不平衡，故意来找茬的？”他三言两语，

就将程今的质问，扭曲成了嫉妒和报复。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看向程今的眼神更加鄙夷。“我看就是。”“自己混得不好，就见不得别人好。

”“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阴暗。”程今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他终于明白，跟这群人，是讲不通道理的。他们的脑子里，早就给他定好了罪。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扫过虚伪的陆远，心虚的王老师，愚蠢的张鹏，

还有那些盲从的、冷漠的看客。“我不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

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当年的小偷，不是我。”说完，他转身就走。

他不想再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多待一秒钟。“站住！”陆远突然厉声喝道。他几步冲上来，

拦住了程今的去路。“程今，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你没偷，

那是在暗示谁是小偷？”陆远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文尔雅。

他一把抓住了程今的衣领。“你是在说我吗？！”程今冷冷地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道：“是谁偷的，你心里最清楚。”“你放屁！”陆远彻底被激怒了，

挥起拳头就朝程今的脸上砸去。程今没有躲。他甚至有些期待这一拳。

他想用疼痛来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陆远的手腕。“别打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程今转过头，

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白薇。当年那支钢笔的主人。她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此刻，她却站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程今和陆远。

“那支笔……”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不是程今偷的。”3白薇的话，

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

都从程今和陆远身上，转移到了白薇脸上。震惊，疑惑，不解。陆远的拳头还停在半空中，

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狰狞到错愕，再到一丝慌乱。他甩开白薇的手，

厉声质问道：“白薇，你胡说什么？！”王老师也猛地站了起来，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疑不定，“白薇，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薇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没有看陆远，也没有看王老师，

而是看着程今。那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愧疚。“对不起，程今。”她轻声说，“对不起，

这句话我迟了十五年。”程今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辫，

总是安安静eva文静**在座位上看书的女孩，和现在这个面容憔悴的女人重叠在一起。

十五年来，他恨过所有人。恨陷害他的陆远，恨不分青红皂白的王老师，

恨那些冷眼旁观的同学。唯独对白薇，他没有恨。她只是一个受害者。可他从没想过，

她会在这时站出来，为他说话。“白薇，你别被他骗了！”陆远的声音尖锐起来，

“他是不是私下找过你？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闭嘴！”白薇突然提高了音量，

这是程今第一次见她如此激动，“陆远，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陆远愣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白薇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了十五年的秘密全部倾吐出来。

“当年丢笔的那天早上，我来得很早。我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我座位旁边。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包厢里，却如同惊雷。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是谁？！

”张鹏下意识地问道。白薇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了陆远。陆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毫无血色。“我当时……看清楚了。”白薇的声音带着哭腔，“是陆远。他拿走了我的钢笔，

然后塞进了程今的课本里。”轰——人群炸开了锅。“什么？是陆远？”“不可能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天啊，这反转也太……”陆远浑身颤抖，指着白薇，

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我没有证据。”白薇摇着头，

眼泪流了下来，“我当时太害怕了。你爸爸是校董，王老师又最偏爱你。我如果说出来，

你们肯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选择了沉默。”“对不起，程今，我太懦弱了。”她捂着脸，

泣不成声。真相，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被揭开了。程今看着痛哭的白薇，

看着面如死灰的陆远，看着一脸震惊的王老师，还有那些目瞪口呆的同学。

他没有感觉到复仇的**。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来掩盖。

一场冤屈，埋葬了三个人的青春。他的，陆远的，还有白薇的。“你胡说！

你跟程今联合起来陷害我！”陆远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的声音已经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

他像一头困兽，恶狠狠地瞪着程今和白薇。“我为什么要陷害你？”程今终于开口，

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陆远，“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朋友？”陆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狂笑起来，“程今，你太天真了！

”“你以为我真的想跟你做朋友？”他指着程今身上那件旧外套，脸上满是鄙夷。

“你看看你这副穷酸样！我跟你做朋友，只是因为你学习比我好，可以抄你的作业！

只是因为你老实，可以随便欺负！”“我嫉妒你！凭什么你一个穷小子，什么都比我强？

考试你永远是第一，连白薇都对你另眼相看！我受够了活在你的影子里！”“所以，

我就要毁了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程今，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你就是个小偷！是个垃圾！”陆远状若疯魔，将心里积压多年的阴暗和嫉妒，全部吼了出来。

那些恶毒的话语，比十五年前那场公开的羞辱，还要伤人。程今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原来是这样。原来所谓的“最好的朋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他所有的信任和付出，在对方眼里，只是一个笑话。这一刻，他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

彻底碎了。“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陆远的咆哮。是王老师。她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陆远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陆远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老师，你……”王老师没有理他，而是转过身，看向程今。她的眼神无比复杂，有震惊，

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程今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恐惧。

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王老师当年，真的只是被陆远蒙蔽了吗？还是说，

她从一开始，就是这场阴谋的……同谋？4那个耳光，响亮而清脆，

彻底击碎了包厢里虚假的和谐。陆远捂着**辣的脸，眼神从难以置信，迅速转为怨毒。

他死死地盯着王老师，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你打我？”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竟然为了他打我？”王老师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脸色比陆远还要难看。她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颓然坐回椅子上。她不敢看程今，也不敢看陆远。她只是低着头，盯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仿佛那里有什么深渊。这反应，太不正常了。如果她真的只是被蒙蔽，

此刻应该是愤怒和愧疚，是立刻向程今道歉，是痛斥陆远。但她没有。她只有恐惧和逃避。

程今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个更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形。“王老师。

”程今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穿透力。“当年，你搜我书包的时候，

动作那么快，那么准。”“就像……你早就知道，那支笔在我的课本里。”此话一出，

全场再次陷入死寂。如果说白薇的指证是揭开了真相的一角，那程今的这句话，

就是将矛头直指了这场冤案的另一个核心人物。王老师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你……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毫无底气。“我胡说？”程今冷笑一声，

“我记得很清楚，你甚至没有翻看我的文具盒，没有检查我的口袋，

而是直接拿起了我的语文课本。”“你怎么知道，它一定在语文课本里？

”“除非……”程今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你。”他顿了顿，

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陆远。“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你们俩，合谋的一场戏！”“不！不是的！

”王老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跳了起来，“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副激烈的反应，反而坐实了程今的猜测。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事情到了这一步，

谁是谁非，已经昭然若揭。看向王老师和陆远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了鄙夷和愤怒。“天啊，

竟然是老师和学生合伙……”“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种老师！”“陆远也不是个东西！

毁了别人一辈子啊！”张鹏张大了嘴巴，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脸上的醉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看着程今，又看看陆远和王老师，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年那句“人穷志短”，是多么的愚蠢和残忍。“为什么？

”程今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他只想知道答案，“陆远陷害我，是因为嫉妒。那你呢？

王老师，你为什么要帮他？”“你是老师啊！你怎么能……”程今的声音里，

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那是被最敬重的人背叛后，信仰崩塌的痛苦。

王老师看着程今那双满是伤痛的眼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我……”她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

“我对不起你……程今……我对不起你啊……”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哭诉。原来，

当年的事情远比想象的更加肮脏。那一年，市里有一个奥数竞赛的推荐名额，

每个学校只有一个。在王老师的班上，最有希望拿到这个名额的，就是程今。但陆远的父亲，

那个所谓的校董，找到了王老师。他许诺，只要王老师能让陆远拿到这个名额，

就帮她解决丈夫的工作调动问题，还能给她一笔“辛苦费”。那笔钱，对当时的王老师来说，

是一笔巨款。丈夫的工作，更是她多年的心病。于是，她动摇了。

她知道陆远的成绩不如程今，正常竞争，毫无胜算。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程今。

一个背负着“小偷”污点的学生，是绝不可能拿到代表学校去参加竞赛的资格的。于是，

在陆远提出那个恶毒的计划时，她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成了他的帮凶。她亲自指导陆远，

如何做得天衣无缝。她亲自导演了那场“搜查”的好戏。她亲自给程今的档案上，

写下了“品行不端”四个字。那四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垮了程今整个少年时代。

让他错失了重点初中，让他从此变得沉默寡言，让他的人生轨迹，彻底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所以，就为了一份工作，一笔钱，你就毁了我的一生？”程今听完了她的哭诉，

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王老师瘫坐在地上，

嚎啕大哭，“我不是人……我不是人……”陆远站在一旁，脸色惨白，一言不发。他知道，

一切都完了。他精心维持了十五年的成功人士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他不仅是个小偷，

还是个卑劣的阴谋家。程今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转身，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这个地方，

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他拉开包厢的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男人看到程今，愣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越过程今，

看到了包厢里狼狈不堪的陆远和王老师。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程今认得他。

陆远的父亲，陆建国。当年那个，只手遮天的校董。5陆建国的出现，

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包厢，瞬间凝固。刚才还义愤填膺，

对着陆远和王老师口诛笔伐的同学们，一个个都噤了声，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陆建国在当地是响当当的人物，没人敢得罪。他的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

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瘫坐在地上的王老师，

和脸色惨白的陆远身上。“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远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爸！爸你救我！”陆建国皱了皱眉，

一把推开他，眼神里满是嫌恶。“没出息的东西！”他骂了一句，然后看向程今。

他上下打量着程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你就是程今？”“是我。

”程今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才是这场阴谋背后，真正的操盘手。

王老师是执行者，陆远是棋子，而陆建国，是那个下棋的人。“事情我都听说了。

”陆建国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年的事，是陆远不对，

王老师也有责任。”他轻描淡写地定了性。“这样吧，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簿和一支笔，刷刷刷地写下一串数字，然后撕下来，

递到程今面前。“这里是五十万。算是我们陆家，对你的一点补偿。”他的姿态，

依旧高高在上。仿佛这五十万，不是补偿，而是一种恩赐。他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

可以抹平所有的伤害，可以买断所有的尊严。周围的同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十万！

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看向程今的眼神，

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羡慕，有嫉妒。甚至有人觉得，程今应该见好就收。毕竟，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能拿到五十万的补偿，已经算是天大的运气了。

程今看着那张轻飘飘的支票。上面的数字，足以改变他现在拮据的生活。但他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