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遗嘱，以及那碗没吃完的炸酱面爹妈头七刚过，家里还飘着香火味儿。

大伯把兄弟俩叫回老房子，说有事儿商量。周明开着新买的SUV从城里回来，

西装笔挺；周亮是骑电瓶车来的，快递服都没来得及换，裤腿上还沾着泥点。

律师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说话一板一眼，

像念PPT：“……位于建设路58号2单元301的房产，建筑面积72.5平米，

评估价约80万元，由次子周亮继承。存款15万元，其中10万元归周亮，5万元归周明。

综上，周亮继承90万元，周明继承5万元。”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

周明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难以置信，最后定格在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上。他扯了扯领带，

像是喘不过气：“不是……爸、妈这是什么意思？亮子困难，我知道，

但我这些年少孝敬了吗？去年妈住院，ICU一天八千，我眼都没眨拿了十万！现在告诉我，

我就值五万？！”他媳妇王倩立刻接上，声音尖得能划破空气：“就是啊！

周亮他平时人影都见不着，爸妈生日都记不住吧？我们逢年过节红包礼物从来没断过！

合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实人就活该吃亏呗？”周亮一直低着头，手指绞着快递服的下摆，

声音跟蚊子哼似的：“哥，嫂子……爸妈去年跟我说过，

说……说我跟妮妮（他女儿）没个窝，心里不踏实……才这么安排的。”“你放屁！

”周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那碗昨晚剩的、凝着白油的炸酱面晃了晃，

“他们就是老糊涂了！被你装可怜哄住了！这遗嘱我不认！要么重分，要么我就去法院告！

我倒要看看这偏心眼儿的遗嘱有没有效！”大伯皱着眉想劝：“大明，

你爸妈……”周明根本不听，抓起车钥匙就走，门摔得山响。王倩狠狠瞪了周亮一眼，

踩着高跟鞋跟了出去。屋里又剩下周亮一个人，还有桌上那碗没人动过的炸酱面。

那是妈生前最爱做的，说他哥小时候能吃两大碗。他慢慢走到餐桌前，看着那碗面。

油凝住了，酱和面坨在一起，像他现在的心情。他摸出手机，屏幕碎了没舍得换，

在只有三个人的家族微信群里发了一条语音，声音沙哑：“哥……爸妈留下的记账本，

还有我之前住院的单子……在我这儿。你要看，随时来拿。”群里死寂。

只有王倩之前分享的某个“精英教育”公众号文章链接，孤零零地挂在上面。

周亮放下手机，端起那碗冰冷的炸酱面，走到厨房，一点点倒进垃圾桶。有些东西，

跟这碗面一样，凉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章：记账本里的猫腻周明把那辆SUV停在老小区逼仄的过道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沉着脸下车，皮鞋踩在积水洼里溅起泥点也浑然不觉。老房子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儿，

混杂着老人常用的膏药气息。周亮不在，说是送妮妮上学去了。周明乐得清静，

他今天就是来“找证据”的。他直接钻进父母生前住的卧室。床头柜第一个抽屉，

果然放着那个熟悉的铁皮饼干盒，那是他妈的“保险柜”。打开盒子，

最上面就是那本牛皮纸封面的记账本。周明嗤笑一声，他妈记了一辈子账，连买根葱都要记，

能有什么大钱。他随手翻看。前面都是些鸡毛蒜皮：“菜场买肉二十八块五。

”“交电费一百一。”“大明寄来五千，说是过节费。

（旁边铅笔小字：给他买了件羊毛衫，花了一千二）”周明手指顿了顿，继续往后翻。

越靠近后面，账目越不对劲。“亮子胃出血住院，押金三千（我垫的）。

”“给妮妮买哮喘喷雾，二百八（亮子这个月工资没发）。”“交亮子房租，

一千五（他下个月还）。”“还个屁。”周明低声骂了句。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

父母贴补给周亮的，远不止明面上那些。他心里的火苗又蹿高了几分。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

手指僵住了。那一页没有日期，只有他妈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下的几行字，

像是用尽了力气：“妮妮下月药费，八百。”“亮子电动车坏了，修车要三百。

”“这个月退休金还剩一千二，够用了。”最后一行，字迹更淡，

几乎要化开：“大明的钱，不能再要了。他在外面，难。

”周明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合上本子。胸口堵得厉害。他妈到最后，还在算计着那点退休金，

还在觉得他在外面“难”。可他去年才换了车，五十多万。烦躁地把记账本扔回盒子，

底下露出一个旧信封。他抽出来，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最上面一张，

赫然写着“欠条”两个大字。“今借到周亮现金伍万元整，用于周明购房首付。

借款人：周建国（父）、李桂芬（母）。2020年11月5日。”五万？

周明脑子“嗡”的一声。2020年他换房，首付还差一点，父母说他们想办法，

后来果然凑齐了。他当时还感慨老两口省吃俭用真攒下钱了。原来，这钱是跟周亮借的？！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几乎没有什么法律效力的欠条，手抖得厉害。所以他不仅没吃亏，

还占了周亮天大的便宜？而他居然一无所知，还理直气壮地在这里争遗产？

王倩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声音透过话筒依旧尖利：“怎么样？找到什么没有？

我跟你说，可不能心软！周亮肯定藏了更多……”“找到个屁！”周明猛地吼了回去，

声音嘶哑，“你闭嘴！”他挂了电话，瘫坐在父母的老木板床上，床吱呀作响。

他看着手里那张欠条，又看看被扔在一边的记账本。那本子上密麻麻的数字，此刻不像账目，

像是一记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他脸上。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周亮回来了。

周明手忙脚乱地把欠条塞进西装内袋，像是要藏匿一个罪证。他深吸一口气，

想摆出惯常的、属于“成功长子”的表情，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周亮推门进来，看见他，愣了一下，讷讷地喊了声：“哥。

”周明看着弟弟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快递服，看着他眼角过早爬上的皱纹，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沾水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窗外的阳光照进来，

灰尘在光柱里飞舞。老房子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三章：撕破脸周明还没从那张欠条的冲击里缓过神来，门就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了。

王倩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旋风一样冲了进来，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脸上的戾气。

她根本没看周亮，直接冲到周明面前，声音又尖又急：“我就知道你得心软！

躲这儿干嘛呢？证据呢？”她眼珠子一转，

视线落在床边那个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铁皮饼干盒上，以及被周明扔在一旁的记账本。

她一把抓过记账本，快速翻看起来，嘴里还不忘数落：“看看！我就说爸妈偷偷贴补他多少！

这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得好几万了吧？周亮我告诉你，这些都得从你那九十万里扣！

”周亮站在门口，脸憋得通红，拳头攥紧了，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倩看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记账本往周明怀里一塞，

转而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肯定还有别的！爸那个旧木箱子呢？妈的首饰盒呢？

指不定还有什么私房钱、金镯子都让你小子摸去了！”她像个入室的强盗，粗暴地拉开衣柜，

把父母叠放整齐的旧衣服扯出来扔在地上，又去掀床板。“嫂子！你干什么！

”周亮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想拦住她，“这是爸妈的房间！你别动他们东西！

”“我动怎么了？这都是周家的东西！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偷摸摸拿走什么？

”王倩一把推开周亮，力气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她一眼瞥见床头柜下层那个带锁的小抽屉，

更是眼睛放光，“还上锁？心里有鬼吧！钥匙呢？”周亮死死挡在抽屉前，

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这里没你要的东西！是爸妈的一些老照片和……和我的病历！

”“病历？骗鬼呢！肯定是存折！黄金！”王倩不依不饶，伸手就去扒拉周亮。“够了！

”周明猛地吼了一声，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着被王倩翻得一片狼藉的房间，

看着地上散落的、母亲细心叠好的旧衣服，

看着被逼到墙角、眼睛通红却还在死死护着那个抽屉的弟弟，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羞愧，烧得他理智全无。他几步上前，不是去拦王倩，

而是直接一把揪住周亮的衣领，把他从抽屉前扯开，

赤红着眼睛质问：“**到底还瞒了多少事？啊？那五万块钱怎么回事？说啊！

”欠条的事，像根毒刺扎在他心里，此刻变成了攻击的武器。周亮被他揪得喘不过气，

看着哥哥近乎狰狞的脸，和旁边嫂子那鄙夷又得意的眼神，

一直强忍的委屈、愤怒、还有这些年独自挣扎的艰辛，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他猛地挣开周明，

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往后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也豁出去了，指着周明，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嘶哑和尖锐：“是！爸妈是跟我借了五万给你买房！因为你这个好儿子，

光鲜亮丽的大经理，连五万块钱都凑不齐！要靠爹妈拉下脸来找我这个送快递的弟弟借！

”他猛地捶了一下地面，灰尘飞扬。“你只知道你给了十万医药费！

你怎么不问问我胃出血住院的时候，医药费是谁借的？妮妮哮喘半夜发作，

我抱着她站在路边打不到车的时候，你这个开豪车的哥哥在哪儿？

爸妈为了省下钱帮你凑首付，连吃了三个月咸菜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他一口气吼完，

胸口剧烈起伏，眼泪混着额头磕破的血水往下流，样子狼狈不堪，眼神却像受伤的野兽，

带着一种绝望的凶狠。王倩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嘴上却不饶人：“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

”周明却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周亮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他耳膜轰鸣，

砸得他心肝俱颤。胃出血？咸菜？他完全不知道。他印象里的父母，总是说“我们有钱，

你顾好自己就行”。他印象里的弟弟，只是“没出息”，“过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