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沈晚春做了个十九年来最大胆的决定。

她要瞒着所有人嫁给这个男人！

只要到时候木已成舟谁都拿她没办法，而且军婚不可离！

就算家里想整幺蛾子，到时候也要掂量掂量了！

她看向眼前这个说不上特别熟悉的男人，许是参军的原因眼前这人说不上变化特别大。

但周身的气势早就脱离了记忆里那抹少年的身形。

眼前人棱角分明的脸型加上俊美的五官，沈晚春是越看越觉得心中的想法可行。

被沈晚春一直打量的秦晏这会有些不知所措，连带着脸上都微微泛起红晕。

眼前这人是他从十六岁暗恋至今的心上人。

饶是他有再大的定力也有些顶不住对方如此直白的打量。

想到这他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问道：“那个，我听说你不是考上高中了吗？今年不是该参加高考了？考的怎么样？”

闻言沈晚春愣了一瞬，随后低头苦涩一笑。

言语中尽是酸涩：“我去年高中没毕业就退学了。”

秦晏听到这也是突然怔住，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什么，你成绩那么好，没上了挺可惜的。”

沈晚春长舒了一口气，弯起眉眼对上秦晏的视线笑着开玩笑般说道：“没办法，儿子的前程和女儿的前程，在我们家是没法放在一起比较。”

沈晚春说完还自嘲似的耸了耸肩。

秦晏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那一大家子顿时又闭上了嘴。

两人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气氛瞬间凝固了一般。

秦晏顿时在心里暗骂自己多嘴，这么好的氛围问什么学业。

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想要再次找个合适的话题时。

上菜的大妈端着两盘饺子“哐当”放到两人的桌上。

只见大妈一脸笑意的朝着秦晏道：“饺子好了，剩下的马上哈！”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又急匆匆的转身端来了两碗饺子汤。

笑的牙不见眼道：“赠你们两碗饺子汤。”

说完就又笑着离开了，秦晏反应过来赶紧招呼沈晚春：“快趁热吃，猪肉大葱馅的。”

闻言沈晚春也拿起筷子笑着回道：“这都赶上过年了！我可要好好尝尝！”

说完沈晚春就夹饺子尝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心里想着这国营饭店是不一样。

这饺子满满的都是肉馅，比家里过年的饺子都好吃！

80年这年头刚刚能吃饱饭两年，家里头说不上吃饱饭，但也仅限于饿不死。

更别说她们家人多，就算是过年包饺子那也是一小块肉掺进去两颗大白菜，外加点炒鸡蛋进去。

就连面皮都是杂粮面粉，精白面粉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唯一单独的两碗两掺面还是拿来上供的，而且那两碗饺子也没她的份。

像这种一般都进了她弟弟和他爹的肚子里！

如今吃到这满口肉香的饺子眼睛都不由得亮了起来。

原来白面饺子是这种滋味，可真好吃啊！

秦晏看着边吃边笑的沈晚春顿时就知道她这是喜欢吃。

这下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喜欢吃就好。

但一想到刚刚她话里的无奈，顿时又忍不住的心疼了起来。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村子，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她们家的情况。

虽说比他们家好了点，不是三代同住一个院子。

但还是少不了重男轻女，看来肯定是她那个弟弟又惹了事，这才连累到了她。

一时间秦晏觉得满口留香的饺子这会也有些味同嚼蜡了。

他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

一旁的沈晚春这会可没注意到胡思乱想的秦晏，她这会还沉浸在美味饺子中。

打破两人思绪的是上菜大妈那豪迈的上菜方式。

随着红烧肉和鲫鱼豆腐汤上来，两人总算是都回过神来。

秦晏见状赶忙拿起一旁的空碗，把两条鲫鱼最嫩的肚子肉盛进碗里。

然后用勺子挖出里面金黄的鱼籽，连带着还盛了些许浓白色的汤。

这才伸手递给对面的沈晚春：“你尝尝，这的鲫鱼豆腐汤这个季节吃最是鲜灵。”

沈晚春看着眼前满满一碗的精华，顿时诧异了一瞬。

在她原有的认知里，鱼子和鱼肚从来都不是给女孩子吃的。

家里给稻田放水的时候偶尔也会抓上来几条鲫鱼。

家里自然也是炖过鱼汤的，只不过她娘总是念叨着，女孩子不能吃鱼籽。

说是鱼籽吃多了不会数数，一般鱼籽连带着鱼肚子都进了沈宏平的肚子。

秦晏看着沈晚春发愣还以为她怕鱼刺。

于是赶紧补充道：“我都是挑的鱼肚子上的肉和鱼籽，都是大刺，没有小刺，都是最嫩最好吃的你快尝尝！”

秦晏的这句都是最嫩最好吃瞬间打破了沈晚春长久以来的自欺欺人。

整颗心木了一瞬间，是啊，她早该认清楚的，说什么为了她好，说什么她有本事。

不过都是为了拿着孝道，拿着听话，拿着好听的名声和虚无缥缈的话语来困住她。

用她的牺牲来为家里铺出一条繁华虚妄的路来，这路对于她来说就是钉在骨子里的顺从。

但凡有一点反抗那便是之前所有的牺牲瞬间都化为罪证！

那一句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一句句你怎么这么自私，那一句句这才是好孩子。

都成了束缚住她的枷锁，以前她还能骗自己，就如同那句女孩子不能吃鱼籽。

但如今眼前这人对着她说这都是最好的东西，是啊！

她早该认清现实的，不是那鱼籽不好。

反倒是因为那鱼籽的好，所以才打着虚妄的幌子。

让她心甘情愿的放弃好处，还顺带着感恩戴德的让出去。

这一瞬间她的脑子无比的清醒，她十九年来从没有如此清醒。

她更加坚定了心中的被压抑的情绪，这两天压抑在心中不断徘徊的负罪感一下子卸去了大半。

她对着秦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笑着回应：“好!”

随着嫩滑的鱼肉入嘴，她更加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母亲或许爱她。

但那一点点的爱是用自己一腔赤诚换来的星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