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陆寻的脑袋里像塞进了一个菜市场。争吵声、议论声、抱怨声嗡嗡作响。

他用力按住太阳穴，试图把这些声音挤出去。声音的来源并非人类。窗台上，

两只麻雀在争吵。“我先看见的！”“明明是我先啄到的！”隔壁阳台的拉布拉多犬正低吼。

“饿死了。已经晚了十七分钟。”墙角的缝隙里，细微的吱吱声在讨论。“今晚去七楼。

那家油瓶没盖严。”陆寻睁开眼。这不是梦。他看向那只狗，

在脑子里回了一句：“也许他只是堵车了。”狗的吠叫戛然而止。它扭过头，

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直直地看向陆寻。

一个念头砸进陆寻的脑海：他能听懂它们的话了。与此同时，麻雀的闲聊飘进耳朵。

“三楼那老头怎么不动了？昨天还撒小米呢。”“两天没见动静了。窗台小米都让风刮跑了。

”陆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是社区调解员，负责这片老居民区。三楼住着独居的张大爷。

信息洪流瞬间涌来。他踉跄一步，扶住窗框。狗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你……能听见我？

”陆寻点头，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对狗点头。他冲出家门，奔向隔壁单元三楼。敲门，

无人应答。他立刻掏出手机报警。“我怀疑三零二的张大爷出事了，可能摔倒在家。

”接线员询问依据。陆寻卡壳了。他不能说麻雀告诉他的。“我……我是社区调解员，

他好几天没露面，邻居反映的。”半小时后，警察和锁匠赶到。门开了。

张大爷果然倒在客厅，身体虚弱，但还有意识。救护车呜咽着将他带走。

片区民警程野留了下来。他年轻，眼神锐利。“你怎么知道的？”程野问，

目光在陆寻脸上扫视。“我们问了几个邻居，都说没注意。你怎么就注意到了？

”陆寻感到压力。“直觉吧。张大爷平时挺规律的。”程野没再追问，

但眼中的疑虑并未消散。回到自己房间，陆寻瘫坐在椅子上。世界变了。城市的背景音，

不再是模糊的喧嚣，而是无数清晰、琐碎、真实的对话。他听见蟑螂在管道里抱怨消毒水，

听见鸽子在楼顶点评天气，听见流浪猫在划分今晚的领地。信息过载让他头痛欲裂。

他试图屏蔽，却像无法关闭一个永远开着的收音机。夜深了。

一只花斑猫悄无声息地跳上窗台。它看着陆寻，尾巴轻轻摆动。“是你救了老张头？”猫问，

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陆寻看着它，再次于心中回应：“是。”“挺好。”猫舔舔爪子，

“那老头偶尔会喂我鱼干。你不错。”说完，它轻盈地跳下窗台，融入夜色。陆寻独自坐着，

面对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嘈杂，又无比透明的世界。他不知道这能力是福是祸。他只知道，

秘密已经埋下，而程野警官那双怀疑的眼睛，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新生活开端。

2接下来的几天，陆寻在信息的海洋里挣扎。他学会了初步筛选，像调收音机频道一样，

努力忽略那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专注于可能有用的信息。

他帮三栋的李阿姨找到了她走丢的珍珠耳环——根据她家鹦鹉含糊不清的描述，

在沙发缝深处摸到了。

他提醒六楼的小女孩别去小区东角玩——那里的流浪狗群正在为一块骨头对峙，情绪紧张。

他甚至避免了一次小事故——听到麻雀议论商铺招牌螺丝松动，他匿名打电话提醒了店主。

这些小事让他稍感安慰，也让他对这能力有了初步掌控。

但他不敢再做出像救张大爷那样引人注目的事。程野偶尔会出现在小区，

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这天下午，他在社区办公室整理文件。窗外几只鸽子在咕咕叫。

“看见没？西街便利店，那两个戴帽子的。”“其中一个总在抖腿。像跳舞。

”“他们看收银台的眼神不对。像老灰盯着一块肥肉。”陆寻的心跳漏了一拍。

老灰是附近鼠群对一只狡猾老猫的称呼。抢劫？他猛地站起身。看看墙上的钟，

下午三点十分。他冲出门，一边跑一边用手机搜索西街便利店的位置。离这里三条街。

他犹豫着是否报警，但怎么说？鸽子告诉我有人要抢劫？他决定自己去看看。

如果能提前惊走他们最好。他跑到西街，远远看到那家便利店。

门口确实有两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行为有些鬼祟。他深吸一口气，装作路人走过去，

想听清他们的对话。就在他接近时，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接到了什么讯号，突然抬头，

两人迅速分开，混入了人流。陆寻愣在原地。失败了？他看看时间，三点十五分。

鸽子报时不准？还是他们改变了计划？他疲惫地往回走。路过一条小巷时，

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呜咽。他探头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缩在墙角哭泣，衣服脏兮兮的。

“妈妈……我要妈妈……”陆寻蹲下身：“小朋友，你怎么了？和妈妈走散了吗？

”男孩抽噎着点头。陆寻正想安慰，耳边传来细小的猫叫。他循声望去，

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蹲在垃圾箱上，碧绿的眼睛看着他。“他在这转悠好久了。”猫说，

“从那边大市场跟一群人过来的，跟丢了。”陆寻心中一动。

他试着在脑中问猫：“你能帮我找到他妈妈吗？或者叫你的……朋友帮忙看看？

”猫歪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理解了。“等着。”它跳下垃圾箱，飞快跑开。十分钟后，

猫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只别的猫。“大市场门口有个女人在哭，喊‘牛牛’。穿蓝衣服。

”陆寻立刻牵起男孩的手：“走，叔叔带你去找妈妈，是不是在市场那边？”男孩用力点头。

他们赶到市场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穿蓝色上衣的年轻女人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声音沙哑地喊着“牛牛”。男孩大叫一声“妈妈”，扑了过去。女人紧紧抱住儿子，

喜极而泣，连声向陆寻道谢。周围有人鼓掌，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陆寻有些不自在，

安抚几句便匆匆离开。他没注意到，马路对面，程野正坐在一辆民用轿车里，

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一幕。第二天，

本地一个自媒体报导了“暖心小哥助走失儿童找妈妈”的消息，配了张模糊的侧影照。

陆寻的“事迹”第一次进入了公众视野。程野拿着打印出来的报导截图，

找到陆寻的社区办公室。“又是你，陆调解员。”程野把纸放在桌上，“很巧啊。

上次是独居老人，这次是走失儿童。你好像总能出现在需要帮助的地方。

”陆寻背后渗出冷汗。“凑巧而已。”“是吗？”程野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告诉我，

陆寻，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窗外的麻雀停止了啾鸣。3面对程野的逼问，陆寻强迫自己镇定。“程警官，

”他尽量让声音平稳，“我是社区调解员。我的工作就是关注社区里的人和事。

发现需要帮助的人，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习惯。”程野盯着他，

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伪。良久，他靠回椅背。“希望只是习惯。”他敲了敲那张报导，

“保持你的‘好习惯’，但别过界。法律不喜欢意外，也不喜欢无法解释的‘巧合’。

”程野离开后，陆寻才松了口气，发现手心全是汗。他知道，程野已经盯上他了。

他必须更小心。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陆寻下班回家。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时，

他听到一阵激烈的狗吠和猫叫。他本能地“听”懂了内容。

一只叫“大黑”的流浪狗正对着一只躲在树上的玳瑁猫咆哮：“滚出我的地盘！

昨晚的骨头是不是你偷的？”玳瑁猫毫不示弱：“呸！谁稀罕你的臭骨头！

是那边垃圾桶的老鼠拖走的！蠢狗！”陆寻摇摇头，正准备离开，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脚边响起：“它们总是这样吵吵闹闹。为了点鸡毛蒜皮。

”陆寻低头，看见一只体型硕大的灰毛老鼠蹲在排水口边上。它的胡须微微颤动，

小眼睛里闪烁着非同寻常的智慧光芒。陆寻吃了一惊。他能和动物交谈后，

还是第一次有老鼠主动跟他搭话，而且语气如此……老成。“你是？”“叫我‘灰爷’。

”老鼠慢悠悠地说，“我注意你很久了，能听懂的年轻人。你最近挺活跃。”陆寻蹲下身，

尽量不引起路人注意。“你想说什么？”“给你个忠告。”灰爷说，

“你上次想阻止便利店那事，搞砸了。那两个人不是普通小毛贼。他们背后有人。

你坏了他们的事，虽然没成功，但他们已经注意到有个‘多管闲事’的人了。

”陆寻心里一沉。“你怎么知道？”“这座城市地下的事，很少有我们鼠族不知道的。

”灰爷语气带着一丝傲慢，“管道、通风口、地下电缆通道……那是我们的世界。

我们听到的，看到的，远比地上的人想象的多。”灰爷告诉他，那个抢劫未遂的团伙，

似乎和一个利用城市地下管网进行非法运输的组织有关。他们运送的东西不是普通货物。

“你已经被盯上了，年轻人。”灰爷最后警告道，“小心点。人类的世界，

比我们鼠类复杂和危险得多。”说完，它灵活地一转身，消失在排水口的黑暗中。

陆寻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寒意。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他不仅被警察盯着，

可能还被罪犯盯上了。他心事重重地走回家。刚到楼下，就看见程野靠在他的单元门口，

脸色凝重。“陆寻，”程野直起身，“我们需要谈谈。关于那个便利店抢劫未遂案，

还有一些……后续情况。”陆寻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意识到，灰爷的警告，可能已经应验了。

4程野跟着陆寻进了屋，没有客套，直接切入主题。“我们查了西街便利店附近的监控，

发现了那两个戴帽子的男人。他们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几乎避开了所有正面镜头。

但我们追踪到他们最后消失的区域，靠近旧工业区的地下管网入口。”陆寻给程野倒了杯水，

默不作声。“更重要的是，”程野接过水，没喝，目光锐利，“我们发现在抢劫未遂前后，

你出现在那附近。能解释一下吗？”陆寻早已准备好说辞：“我刚好路过，

看到那两人形迹可疑，就跟过去想看看。结果跟丢了。”“又是直觉？”程野挑眉。

“是观察。”陆寻强调。程野盯着他看了几秒，

忽然转变了话题：“你知道‘城市脉络清洁公司’吗？”陆寻摇头。

“一个负责部分地下管网维护的外包公司。背景很干净，老板沈鹤还是个有名的环保企业家。

”程野语气平淡，但眼神专注，“我们最近收到一些模糊线报，

怀疑有非法物资通过地下管网流动。而这个‘城市脉络’，有最大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