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数落叶。一片。两片。数不清了。就像我烂掉的人生。父母死了。公司被叔叔抢了。

我被关进这里。诊断书是假的。但肺病是真的。三年前那场"意外"夺走了父母的生命。

他们在雨夜驾车坠崖，连遗体都没能找全。葬礼上，叔叔顾永昌拍着我的肩膀，

声音哽咽："小烬，以后叔叔会照顾你的。"他确实"照顾"得很好。一个月后，

一份精神分裂诊断书把我送进了这家郊外的精神病院。顾氏企业顺理成章地落入他的手中。

其实诊断书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我从娘胎里带出的严重肺病，在失去精心照料后迅速恶化。

上周李医生来查房，用听筒在我胸前听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顾先生，

你的肺功能衰竭速度超出预期，恐怕......很难撑过这个冬天。"我信。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扯着胸腔，咳出的血丝越来越多。这具残破的身体，早该走到尽头。

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很轻快，不是护工那种拖沓的步子。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孩蹲在我面前，试图与我对视。"你就是顾烬呀？"她的声音清脆，

像山涧的溪流。我漠然地看着她。这样的医生我见多了，初来乍到，满怀理想，

最后都会在现实面前变得和其他人一样麻木。她不以为意，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

透明的玻璃糖纸在昏暗的走廊里折射出微弱的光。"小朋友，告诉姐姐，

今天有没有乖乖吃药呀？""小朋友"三个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我早已麻木的心脏。

酸涩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让我窒息。旁边经过的两个护士发出嗤笑。

"新来的苏医生真是天真，居然对一个疯子这么温柔。"她恍若未闻，依旧举着那颗糖，

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鬼使神差地，我抬起僵硬的手。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掌心时，

我几乎要缩回来。但最终，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颗糖。后来我知道，她叫苏晚，

是实习心理医生。她看了我的病历，上面记录着我时而整天沉默不语，

时而会抓住工作人员的手，用破碎的声音哀求"别走"。

她得出结论：我患有解离性身份障碍，那个沉默的是主人格，而那个需要安抚的，

是受伤的"小孩人格"。多么荒谬。可就是这份荒谬，成了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2那颗糖，我最终没有吃。我把它藏在枕头底下，那硬硬的、带着棱角的一小块，

成了我唯一的宝藏。夜里咳得撕心裂肺时，我会伸手攥住它。

仿佛那点坚硬的触感能压制住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苏晚每天都会来找我。

有时带着不同口味的水果糖。有时是幼稚的图画书。更多时候只是抱着一杯热水，

絮絮叨叨地说话。"食堂今天的土豆又没煮熟。"她皱着鼻子，像个抱怨的孩子。

""护工长总是克扣我们的食材经费，真是太可恶了。""窗外的槐树快要秃了。

"她望着窗外，"不过没关系，等春天来了，它又会发出新芽的。""我想成为一名好医生。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不是那种只会开药的医生，而是真正能帮助病人的医生。

"她的声音像阳光，一点点驱散我世界的阴霾。我开始期待她的到来，开始配合治疗。

即使那些药片让我头脑昏沉，我也强迫自己咽下去。我强忍着咳嗽，努力集中精神听她说话。

有一次，她问我："小朋友今天开心吗？"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她眼睛瞬间亮起来，像盛满了星光。"太好了！这是小孩人格开始信任我的表现！

"她在病历本上认真地记录着。那一刻，我突然想活到明年春天。不是为了看槐树发新芽，

而是想多看看她笑的样子。3然而，苏晚突然不见了。第一天，我以为她调休。第二天，

焦躁开始啃噬我的心脏。第三天，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最后失控地砸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剧烈的咳嗽让我跪倒在地，

鲜红的血点溅在苍白的手背上，像雪地里绽开的梅花。第四天黄昏，她终于来了。

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嘴角有一块不明显的淤青。

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宽大外套，把自己紧紧裹住，像是在抵御无形的寒冷。

"最近......有点忙，家里出了点事。"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我死死盯着她，目光扫过她嘴角的伤。扫过她惊惶的眼神，

最后落在她下意识紧抱在胸前的旧帆布包上。

"别......再消失......"我失控地抓住她的手腕，像病历里记录的那样，

用嘶哑的声音哀求。她反而安慰我："别怕，姐姐没事。"她轻轻拍着我的手背，

眼神里的怜惜让我心痛。那一刻我确定，她更加确信这是"小孩人格"在依赖她。当夜，

我避开巡逻的护工，像幽灵一样潜行到医生办公室窗外。苏晚正在里面打电话，

声音压抑而颤抖。"李警官，

U盘......里面是顾氏高层与王副市长**的证据......他们杀了我爸爸，

现在还要杀我灭口......但是我出不去，

证据没办法……""医院里到处都是顾家的眼线，

我谁都不敢相信......""可是顾烬......他和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

他是无辜的......"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所有的谜团都在这一刻解开。她父亲她爸爸曾是顾家的人。反水失败，把证据留给了她。

这证据能扳倒我叔叔和副市长。现在，她也成了追杀目标。现在，这场杀戮延续到了她身上。

而我所在的这家医院，这个我待了三年的"病房"，不过是叔叔精心打造的囚笼。在这里，

证据送不出去，警察不可信，连生死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知道这一切后，

我发现自己竟一点也不恨她。她那么好，好到让我无法产生一丝怨恨。我不能死了。至少，

在确保她安全之前，不能。4可是她会信我吗？我是顾家人。我决定引导她，

利用她对我"多重人格"的坚信，给她找到一条生路。那天她来看我，带着一本新的图画书。

当我蜷在角落，在她讲到一半时，

忽然低声说："地图...爸爸书房有地图..."她立刻停下阅读，

轻声问："什么地图呀，小朋友？"我不再回答，恢复沉默。但我知道，

这个信息已经种下了。第二天，我"无意间"用她给的糖果在桌上排列。不是随意的摆放，

而是精确地拼出了赵叔旧地址的街区轮廓。赵叔是父亲最忠诚的老部下，因伤病提前退休，

是唯一可能帮助我们的人。苏晚仔细观察着糖果的排列，试图理解我想表达什么。

当她拿出城市地图，试图对照糖果图案时。我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用压抑的声音说："找...赵伯..."然后迅速松开，变回茫然状态。她震惊地看着我，

笔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我想起来跟赵叔的暗号。"我想买三两大红袍，要父亲珍藏的那批。

""那批茶不卖生客。""是小朋友让我来的，他说您这里有好茶。"说完便剧烈咳嗽，

变回虚弱模样。她认真地记录着这些"碎片"，开始尝试拼凑。隔天她没有出现在医院。

第三天，她回来了。她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怜惜。

她终于明白，这是一个被困住的灵魂，在向她求救。她握紧我的手，声音坚定："我明白了。

"这一次，她没有叫我小朋友。我们不再需要伪装。反击，正式开始。我知道她找到赵叔了。

我开始用截然不同的冷静语气说："顾永昌的弱点在海外账户。码头仓库，蓝色集装箱。

"我时而沉默，时而给出关键信息，她借着买茶的名义，将这些信息传递给赵叔，

终于骗过了医院的耳目。直到那天，她说："明天。董事会。十点。带上所有证据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