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十年残花冢江湖人说，十年前那场百花谷之战，

是武林百年里最荒唐的决战——正道魁首与魔教圣女，本该是生死相向的宿敌，

到头来却落得个相拥而泣的结局。那年暮春，百花谷的牡丹开得泼泼洒洒，红的像燃着的火，

白的像堆着的雪。顾东风还不是后来那个守着残碑吹埙的青衫客，

他是武林盟成立以来最年轻的盟主，腰间悬着太阿剑，剑穗上系着半块翡翠玉佩，

是玉无瑕送他的生辰礼。玉无瑕就站在牡丹花丛里，白衣胜雪，发间别着朵粉白的海棠。

她是魔教百年难遇的圣女，一手“百花拂穴手”能在三息间封人三十六处大穴，

却偏生不爱用毒，只爱在月下养些奇花异草。“顾盟主，今日这一战，你我总得有个了断。

”她指尖拂过一朵盛放的牡丹，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手背上，凉得像泪。

顾东风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太阿剑的剑鞘是黑檀木做的，磨得发亮。“无瑕，若我说，

武林盟与魔教的恩怨，我们可以另寻法子解？”风忽然大了，卷着花瓣漫天飞舞，

像场粉色的雪。玉无瑕笑了，眼角那颗泪痣晃得顾东风心口发疼。“顾东风，你是正道盟主，

我是魔教圣女，这身份，就是我们的死结。”剑光起时，牡丹花瓣被剑气劈成碎末。

顾东风用的是“相见剑”，这套剑法是他专为玉无瑕创的，招招留有余地，只想封她经脉，

不想伤她性命。可玉无瑕的“别亦难”却来得又快又狠，白绫缠上太阿剑的剑身，

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你为何不躲？”她的声音发颤，白绫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顾东风看着她眼底的水光，突然弃了剑。“我若躲了，你就要用那招‘百花残’了，对不对？

”他知道，那招是魔教的禁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就在这时，

谷外传来马蹄声，是武林盟的玄甲卫。为首的是慕容白，那时他还是顾东风的副手，

捧着一枚玄铁令，声音里满是急切：“盟主！燕长老说魔教有异动，请您即刻回盟！

”顾东风还没开口，玉无瑕突然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她从怀中取出另一半翡翠玉佩，

塞进他手里，“这是‘百花残’的两半，合在一起，能……”话没说完，

谷崖上方突然滚下巨石，是魔教的叛徒勾结了武林盟的长老，要将两人一同埋在这百花谷里。

“无瑕！”顾东风伸手去拉她，却只抓住了一片衣角。她笑着坠下崖，

声音飘在风里：“顾东风，待百花重开时，我自归来！”后来，百花谷改叫“残花冢”，

顾东风辞去盟主之位，每日都来残碑前吹埙。埙声是《东风破》，调子呜咽，

像极了那天谷里的风。有人说他疯了，守着个死人过日子；也有人说他是痴情，只是这痴情，

在江湖里最是不值钱。十年过去，残碑上的“玉”字被风雨磨得斑驳，

顾东风的青衫也洗得发白，可他还是每天都来。他总觉得，玉无瑕没有死，

她只是在某个地方等着他，等着百花重开的那一天。

第一章残花冢·玄铁令暮春三月的残花冢，落红成雨。顾东风坐在残碑前，

指尖拂过碑上“玉无瑕”三个字，指腹磨得生疼。十年了，他每天都来这里，

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手里的陶埙吹了又吹，《东风破》的调子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埙声停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用回头，顾东风也知道是玉玲珑。

这姑娘是玉无瑕的妹妹，十年前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白衣素裙，和她姐姐年轻时有七分像，只是少了眼角那颗泪痣。“顾大哥，

今日是姐姐的祭辰，我酿了百花酒。”玉玲珑把竹篮放在石桌上，掀开蓝布，

里面是个白瓷酒坛，坛口飘着淡淡的花香。她拿起两个粗瓷碗，倒了两碗酒，

一碗推到顾东风面前，“姐姐生前最爱喝这个。”顾东风端起酒碗，酒液清澈，

映着漫天飞舞的花瓣。他想起十年前，玉无瑕也是这样，在百花谷里酿了百花酒，逼着他喝，

说喝了这酒，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如今，酒还在，人却没了。“顾大哥，

”玉玲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这十年，你天天守着这里，值得吗？

”顾东风喝了口酒，酒液入喉，带着点甜，又有点涩。“玲珑，你姐姐说过，相见不如怀念。

可我总觉得，她还在。”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翡翠玉佩，玉佩温润，上面雕着半朵牡丹，

“她还等着我，等着百花重开。”玉玲珑还想说什么，忽听谷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声音越来越近，踏碎了满地残花，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顾东风皱了皱眉，

他已经十年没和江湖人打交道了，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不多时，

十八骑黑甲武士出现在谷口。他们穿着玄铁打造的铠甲，腰间悬着长刀，脸上带着面罩，

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为首的武士翻身下马，手里捧着一枚玄铁令，

快步走到顾东风面前，单膝跪地：“属下玄甲卫统领赵虎，参见顾大侠！”“玄甲卫？

”顾东风挑了挑眉，玄甲卫是他当年创立的，专为武林盟效力，后来他归隐，

这支部队就归了新任盟主慕容白。“我早已不是武林盟主，你们找我何事？”赵虎抬起头，

眼神灼灼地看着顾东风：“武林盟有令！魔教余孽现身江南，杀害了三位门派掌门，

新任盟主慕容白大人说，唯有顾大侠您能对付他们，请您出山！

”顾东风看也不看那枚玄铁令，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已归隐十年，江湖事与我无关。

”“可您仍是天下第一剑！”赵虎急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慕容盟主有言，若您肯相助，

必以魔教圣物‘百花残’相赠！”“百花残”三个字入耳，顾东风的指尖突然微颤。

他猛地看向赵虎，眼神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百花残在慕容白手里？”赵虎点头：“是！

慕容盟主说，当年玉姑娘坠崖后，他在崖底找到了这枚百花残，一直妥善保管着。他说，

这是您唯一的念想，只要您出山，这百花残就是您的。”顾东风的心跳得飞快。

他手里的只是半块百花残，另一半在玉无瑕手里，若是慕容白真的有完整的百花残，

说不定……说不定玉无瑕真的还活着！玉玲珑突然抓住他的衣袖，

声音里带着哭腔：“顾大哥，姐姐临终前说过，让你别再管江湖事，好好活下去！你不能去！

”顾东风轻轻挣开她的手，眼神变得坚定：“玲珑，我知道你担心我。

可百花残是无瑕的东西，我必须拿回来。而且，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无瑕站在百花深处，

她对我说，‘东风，该醒了’。”他站起身，拿起放在石桌上的陶埙，揣进怀里。然后，

他伸出手，接过了赵虎手里的玄铁令。玄铁令冰凉，握在手里，却让他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

“走吧，去江南。”赵虎大喜过望，连忙起身：“顾大侠，请随属下走！

”顾东风回头看了一眼残碑，又看了看玉玲珑：“玲珑，你守好这里，等我回来。

”玉玲珑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顾大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东风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十八骑玄甲卫跟在他身后，马蹄声渐渐远去，

只留下满地残花，在风里打着转。第二章江南烟雨·寒山寺姑苏城外寒山寺，钟声袅袅，

惊起了湖边的白鹭。顾东风站在画舫的船头，望着烟雨朦胧的太湖。湖水是深绿色的，

像块巨大的翡翠，雨丝落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十年没踏足江湖，可江湖的味道，

他还记得——是烟雨里的湿气，是画舫上的酒香，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阴谋与背叛。

画舫是慕容白派来接他的，乌篷船，船身涂着黑漆，船头挂着盏红灯笼，里面点着蜡烛，

在雨里摇曳。船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汉，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里的船桨一下下划着水，

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顾兄，别来无恙？”身后传来温润的嗓音，顾东风回头，

看见慕容白正摇着折扇走来。他穿着件青衫，面容俊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起来温文尔雅，像个读书人，一点也不像手握武林盟大权的盟主。“慕容盟主。

”顾东风的语气很淡，他和慕容白认识多年，当年他还是盟主时，慕容白是他的副手，

为人机灵，做事周到，可他总觉得，慕容白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慕容白走到他身边，

收起折扇，指了指湖面：“顾兄看这太湖，烟雨朦胧，是不是像极了十年前的百花谷？

”顾东风没接话，只是看着湖水。十年前的百花谷，没有这么浓的烟雨，

只有漫天的牡丹花瓣，和玉无瑕的笑容。“顾兄，我知道你此行是为了百花残。

”慕容白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放着半块翡翠玉佩。玉佩泛着奇异的流光，

上面雕着半朵牡丹，和顾东风手里的那半块一模一样，“当年我在玉姑娘的遗体旁找到此物，

可惜只有半块。”顾东风伸手拿起那半块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他看着玉佩，

眼前突然浮现出玉无瑕坠崖前的那个微笑，她当时说的那句奇怪的话，

又在耳边响起：“待百花重开时，我自归来。”“慕容盟主，魔教新任圣女何时现身？

”顾东风把玉佩还给慕容白，他知道，慕容白不会这么轻易把百花残给他，必然是有条件的。

慕容白合上锦盒，揣进怀里：“据线人回报，魔教新任圣女三日后会在百花楼现身。据说，

她是玉姑娘的传人，不仅会‘百花拂穴手’，还会魔教的禁术‘百花残’。

”雨丝突然变得密集，打在船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顾东风注意到慕容白腰间的佩剑——剑柄是象牙做的，上面刻着与玄铁令相同的纹样。

那是他当年独创的标记，叫做“东风纹”，本该随着他的归隐一同消失，

怎么会出现在慕容白的剑上？“慕容盟主的剑，倒是别致。”顾东风不动声色地说。

慕容白摸了摸剑柄，笑了笑：“这是顾兄当年送给我的，说见剑如见人。我一直带在身边，

不敢忘顾兄的教诲。”顾东风心里冷笑，他根本没送过慕容白这样的剑。看来，这十年里，

慕容白一直在打着他的旗号行事，说不定，当年玉无瑕的死，也和他有关。当夜，

画舫停靠在寒山寺附近的码头。慕容白以“旅途劳顿”为由，让顾东风早些休息，

自己则带着手下离开了画舫。顾东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想起慕容白白天的话，

想起那半块百花残，想起玉无瑕的笑容，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他决定，去慕容白的书房看看，

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他悄悄起身，推开房门。夜色深沉，码头上只有几盏灯笼亮着，

玄甲卫在周围巡逻，脚步很轻。顾东风施展轻功，像只夜猫子一样，

悄无声息地落在慕容白的书房屋顶上。书房里还亮着灯，透过窗纸，能看到慕容白的身影。

他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封信，看得很入神。顾东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片，

往下看去。只见慕容白看完信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信纸。火光中，

顾东风看清了信上的落款——那分明是玉无瑕的笔迹！他的心猛地一沉，刚想再看仔细些，

慕容白突然抬头，朝着屋顶的方向看了过来：“谁在上面？”顾东风不敢停留，

立刻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里。回到画舫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玉无瑕的笔迹他绝不会认错，她怎么会给慕容白写信？难道她真的还活着？还是说，

这是慕容白的阴谋？就在这时，他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起身，

握紧了放在床头的陶埙——这陶埙是用精铁做的，关键时刻能当武器用。“顾大侠，

别来无恙？”窗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熟悉的味道。顾东风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神里满是狡黠，像极了当年的玉无瑕。“你是谁？”顾东风警惕地看着她。女子笑了笑，

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扔给顾东风：“顾大侠，三日后百花楼，我会告诉你所有真相。记住，

不要相信慕容白。”说完，女子转身，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里。顾东风捡起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东风无力百花残，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是玉无瑕最喜欢的诗，

当年她还在百花谷时，经常念给顾东风听。顾东风看着纸条，

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这个黑衣女子，说不定就是玉无瑕！

第三章百花楼·玉佩鸣清明雨后的百花楼，海棠开得正艳。

楼外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倒映着海棠花的影子。楼内人声鼎沸，

满座都是武林人士，有各大门派的掌门，有成名已久的侠客，还有些看热闹的江湖浪子。

他们都是来凑热闹的，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魔教新任圣女，究竟长什么样。

顾东风按剑站在楼门口，青衫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十年没在江湖上露面，

不少人已经认不出他了，只有几个年纪大的侠客，看到他腰间的太阿剑，

眼神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那不是当年的顾盟主吗？他怎么来了？”“是啊！十年了，

他不是归隐了吗？怎么突然出山了？”“听说魔教新任圣女是玉无瑕的传人，

顾盟主说不定是为了玉姑娘来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蔓延开来，顾东风却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落在二楼的高台上，那里放着一张古琴，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坐在琴后，

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东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双眼睛，太像玉无瑕了！“顾大侠，

楼上请。”一个店小二走了过来，恭敬地对顾东风说，“慕容盟主已经在二楼雅间等您了。

”顾东风点了点头，跟着店小二走上二楼。雅间里，慕容白正坐在桌前喝茶，

看到顾东风进来，连忙起身：“顾兄，你可来了。快坐，我给你泡了雨前龙井。

”顾东风坐下，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看着窗外，高台上的白衣女子已经开始抚琴了。

琴声是《东风破》，调子呜咽，和他在残花冢吹的埙声一模一样，连转音的韵味都分毫不差。

“顾兄，你听这琴声，是不是很像玉姑娘当年弹的？”慕容白笑着说，

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顾东风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茶杯。他知道，

这琴声是故意弹给他听的，目的就是要勾起他的回忆，让他心神不宁。琴声戛然而止。

高台上的白衣女子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顾东风身上：“顾大侠，别来无恙？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满座武林人士都安静了下来，

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顾东风。“摘下你的面纱。”顾东风声音沙哑，他必须看清，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女子轻笑，声音里带着点调侃：“顾大侠要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是前任武林盟主？还是……杀妻仇人？”“杀妻仇人”四个字入耳，满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