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溺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苏州河的水面上。

冰冷的湖水争先恐后地灌满鼻腔时，苏晚最后看见的，是林深站在岸边的剪影。

他穿着她送的藏青色风衣，手里那把银质裁纸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刀鞘上缠绕的缠枝莲纹被水汽氤氲得有些模糊——那是她去年生日时，

跑遍全城老字号为他寻来的礼物，他当时笑着说要用来裁开他们的未来。“为什么？

”她在水里拼命扑腾，声音被汹涌的湖水撕成细碎的气泡，刚浮到水面就碎了。

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进骨头缝，可再冷也抵不过心口那瞬间冻结的绝望。

林深弯腰捡起她掉在泥地上的羊脂玉镯，玉质温润的表面此刻正沾着她的血，

是刚才挣扎时被岸边碎石划破手掌留下的。那是苏家传了三代的物件，

母亲临终前亲手戴在她腕上，说能保平安。“你不该发现账本的。

”他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河面，没有一丝温度，“苏家的船运生意，早就该换个主人了。

”湖水呛进肺里的灼痛让她剧烈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可这点疼，

远不及心脏被生生撕裂的冷。

晚的眼前闪过三天前在他书房发现的秘密：那些锁在抽屉深处、标注着“特殊货物”的清单，

每一笔都对应着码头工人的失踪记录；那些用红笔圈出的名字，

后来都成了报纸社会版角落的“意外身亡”；还有夹在账本里的照片，

他和海关总长的女儿在巴黎铁塔下拥吻，照片背面写着日期，

正是他说去北方考察船运路线的那段时间。原来他接近她时温柔的笑意是假的，

说要陪她守着苏家码头终老的誓言是假的，连雨天为她撑伞时微微倾斜的弧度，

都是精心计算过的表演。这场持续了三年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看见林深把玉镯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转身时，

袖口沾着的水草缠上了岸边的老木桩。那根刻着“苏氏船运”商号的木桩是祖父亲手栽下的，

历经百年风雨，此刻却像个沉默的见证者，看着她这个苏家最后的继承人，

在冰冷的河水中走向死亡。最后涌入耳朵的，是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和远处海关大楼敲响的午夜钟声。第二章、生“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苏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喉咙里还残留着湖水的腥气，

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鱼鳞卡在喉管里。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刺得她睁不开眼，

墙上的日历鲜红地显示着日期——距离她被推下河的那个夜晚，还有整整三个月。她没死？

指尖下意识地触到颈间，冰凉的玉石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这是母亲留的和田玉平安扣，

前世被林深在争执中狠狠扯断，玉佩碎片扎进她的掌心，和鲜血融在一起。而现在，

玉佩完好无损地贴着肌肤，连红绳的结都还是她熟悉的样式，是母亲教她打的同心结。

“晚晚，醒了吗？”门外传来林深的声音，温柔得像裹了蜜的糖浆，

甜腻得让她胃里一阵翻涌，“我买了你爱吃的海棠糕，在巷口那家老字号排队抢的，

还热着呢。”苏晚攥紧胸前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重来一次，

她不会再做那个被爱情蒙眼的蠢货。

业、父亲留下的码头工人、那些枉死在“特殊货物”运输里的冤魂……还有母亲去世的真相，

父亲“意外”身亡的疑点，这笔笔血账，她要连本带利讨回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

她拉开房门。林深正靠在走廊栏杆上，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

露出腕上那块她送的百达翡丽手表，阳光在他发梢跳跃，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梨涡，

和前世推她下河时的冷漠模样判若两人。“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伸手想碰她的额头，

动作自然又亲昵，却被苏晚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没睡好，做了个噩梦。

”她接过海棠糕放在桌上，甜香混合着他身上的古龙水味，

让她莫名想起湖底腐烂的水草气息，“对了，下周去上海港的船运清单，

我想亲自去码头核对。”林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很快又恢复自然：“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以前不是总说看账本比安眠药还管用吗？

”“父亲的心血，我总该多学着点。”苏晚拿起一块海棠糕，咬了一小口，甜得发腻，

舌尖都泛起苦味，“毕竟……苏家的家业，以后总要交给可靠的人打理。

”她刻意加重了“可靠”两个字，清晰地看见林深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翳。第三章、账苏晚翻出父亲生前藏在砚台底下的书房钥匙，

在雕花保险柜最底层找到了个上了锁的铁盒。盒子没有华丽的装饰，

只有四角被岁月磨出的包浆，钥匙**锁孔时，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打开后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只有一叠泛黄的照片和账本：码头仓库里堆着的麻袋上印着奇怪的符号，

工人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脸贴在冰冷的铁栏上，

海关总长签字的放行单日期与工人失踪记录完全吻合……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字条，

是父亲苍劲的笔迹：“林深非善类，守好码头，护好工人，查清你母亲的药。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甚至连母亲的死都存着疑虑。苏晚捂住嘴才没让哽咽声溢出，

前世她总觉得父亲对林深过于严苛，还为此和父亲大吵过几次，现在想来，

那些都是父亲笨拙的提醒。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藏进书架上那本厚厚的圣经里，

转身时却撞见管家福伯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的青瓷茶杯晃出了半杯茶水。

福伯在苏家待了三十年，从父亲年轻时就跟着打理家事，父亲去世后更是里外操劳，

前世她被推下河那天，福伯说要回乡下给老母亲过寿，直到她死后才匆匆赶回，

还抱着她的牌位哭了三天三夜。“**，您在找什么？”福伯的声音有些发颤，

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手里的圣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苏晚合上书页，

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找本旧书解闷。福伯，下周去宁波港的‘特殊货物’，

还是由你亲自去交接吗？”福伯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布鞋上，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喃喃道：“**……您怎么知道……”“父亲的日记里提到过。”苏晚盯着他发抖的手，

那双手曾无数次为她端来温热的汤羹，也曾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候，“那些被装进麻袋的工人，

是你亲手绑的吗？”福伯“噗通”一声跪下来，老泪纵横：“是林深逼我的！

他派人绑了我儿子，说我不照做就撕票！**，我对不起苏家，对不起老爷啊！

”地上的水渍里，映出苏晚冰冷的脸。前世她对福伯视若亲人，有什么心事都愿意和他说，

却不知这张温和的面具下藏着如此肮脏的勾当。那些枉死的工人里，有个叫阿勇的青年，

去年在码头帮她赶走了骚扰她的流氓，后来却被发现“意外”坠河——现在想来，

哪是什么意外。“想赎罪吗？”苏晚扶起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帮我做件事，把你知道的都记下来，尤其是林深和海关总长的交易细节。”三天后，

林深收到码头急电，说那批“特殊货物”在过海关时被查扣了。

他怒气冲冲地闯进苏晚的房间时，她正在慢条斯理地绣手帕，

帕子上绣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针脚细密得像在缝合心上的伤口。“是你做的？

”林深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眼神凶狠如狼，“苏晚，你知道那批货对我有多重要！

”苏晚看着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突然笑了：“知道啊，

不就是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珠宝玉器吗？林深，你和海关总长勾结走私赃物，

为了封口杀人灭口，这些事要是捅出去，够你们枪毙十回了吧？”林深的手猛地收紧，

她的手腕传来骨裂般的疼痛。“你敢查我？”“我不仅查了你，还查了福伯。

”苏晚强忍着疼，从抽屉里拿出张照片，上面是福伯的儿子在伦敦大学读书的样子，

笑容灿烂，“他儿子在国外过得很好，根本没被你控制。

你只是抓住他早年挪用公款的小辫子，骗他用良心换安稳。”林深的脸色彻底变了，

从红到白，又从白到青。这时福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厚厚的账本：“林先生，

这是你这三年来挪用苏家公款的明细记录，还有你和总长千金在各大酒店的开房凭证，

一共七十二张。”林深猛地回头，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你……你敢背叛我？

”“我在苏家三十年，不是给你这种白眼狼当狗的。”福伯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让他的家业毁在你手里，更不能让**重蹈覆辙。

”林深松开苏晚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到身后的书架，上面的青瓷瓶“啪”地摔下来，

在他脚边碎成齑粉。“好，好得很。”他死死盯着苏晚，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苏晚，别忘了，码头那些工人的家属还在我手里当人质！

”苏晚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免提键，里面传来阿勇母亲苍老的声音：“苏**，

谢谢您派人把我们接到安全的地方，还给我们请了医生，林深那个畜生，早就该遭报应了！

”林深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像张被水泡过的纸。第四章、饵林深被赶出苏家那天，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和苏晚前世死的那天一模一样。他站在雕花铁门外，

回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苏晚正站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那把银质裁纸刀，阳光下，

刀身闪着冷冽的光。“你会后悔的。”他留下这句狠话，转身消失在雨幕里。苏晚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后悔？她最后悔的，是没能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