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手里的半张画纸飘落在地，脸上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

刘梅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到床边紧紧抱住女儿。

“妞妞！妞妞你怎么了！别吓妈妈！”

妞妞惨叫过后，又昏了过去，但身体却在微微抽搐，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发紫。

“快！送医院！”刘强终于反应过来，他扔掉手里的画，一把抱起妞妞就往楼下冲。

这一次，刘梅没有再犹豫。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她宁愿相信这是某种罕见的并发症，也不愿去想陈平那些神神叨叨的话。

……

陈平一路狂奔。

他不知道王瞎子住在哪里，只记得爷爷说过，那人住在城南最老旧的棚户区，一个叫“三不管”的地方。

那里龙蛇混杂，是城市里被遗忘的角落。

他打了个三轮摩的，直奔城南。

车夫是个话痨，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便搭话道：“小兄弟，这么急去那地方干啥？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我找人，一个叫王瞎子的人。”陈平喘着粗气说。

车夫闻言，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找他？你家里出事了？”

陈平心里一动，看来这王瞎子还真有点名气。

“大哥你认识他？”

“认识谈不上，听说过。”车夫压低了声音，“都说那老头邪乎得很，能跟‘那边’的说话。不过我劝你啊，那种人，少招惹为妙，沾上了，甩不掉的。”

陈平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三不管”的地盘，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味和垃圾的怪味扑面而来。

这里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旁的房子挤挤挨挨，墙皮大片脱落，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头顶。

陈平按照车夫的指点，在迷宫一样的巷子里穿行。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他把妞妞画的那张画揣在怀里，那张画着小女孩走向柳树的图，他没敢让刘梅他们看见。

终于，他在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门上没有门牌号，只在门框上用红漆画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八卦图案。

就是这里了。

陈平定了定神，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很小，堆满了杂物。

一个穿着对襟褂子的老人，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手里慢悠悠地摇着一把蒲扇。

他很瘦，背影佝偻，头发花白稀疏。

他没有回头。

陈平走上前，恭敬地开口：“请问，是王瞎子王大爷吗？”

老人没有反应。

陈平又叫了一声。

老人这才慢慢地停下摇扇子的动作。

他没有转身，只是用一种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

“不用叫了，我听得见。”

陈平心中一凛，这人果然是个瞎子。

“我……”他刚想说明来意。

老人却打断了他。

“你来晚了。”

陈平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意思？”

老人终于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一双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深陷的眼窝，没有眼球，黑洞洞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那东西，已经过桥了。”

陈平的大脑一片空白。

过桥了……

他想到了妞妞画的那座断桥。

过了桥，就意味着……回不来了！

“不！不可能！”陈平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画，哆哆嗦嗦地递过去，“大爷，您给看看，我女儿还有救！她才五岁！”

王瞎子没有接那张画。

他只是把脸转向画的方向，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仿佛能穿透纸张，看到上面的内容。

院子里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王瞎子才叹了口气。

“画得不错。”

“这丫头的魂，被柳树精给勾了。”

“踏雪寻梅的黑猫只是个信使，负责引路。真正动手的，是那棵柳树。”

“你家附近，是不是新移栽了一棵老柳树？”

陈平浑身一震。

他想起来了，他们小区门口的花坛里，前两个星期为了搞什么绿化，确实从别处移来一棵很大的柳树。

因为树太大，还动用了吊车。

当时他还跟邻居议论，说这么大的树，移栽过来怕是活不了。

“是……是有一棵！”

“那就没错了。”王瞎子点了点头，“柳树属阴，尤其是老柳树，最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借着柳树过界，看上了你女儿。”

“为什么是妞妞？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偏偏是她？”陈平痛苦地问。

“因为你女儿命格轻，又是生在阴时阴月。这种孩子，天生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魂也容易离体，是那些东西最喜欢的‘食粮’。”

王瞎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陈平的心上。

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爷，我求求您，救救我女儿！我给您做牛做马！”

王瞎子摇了摇头。

“我救不了她。”

陈平的心彻底凉了。

“她的魂已经走到了桥中间，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阴间。现在，只有她自己能救自己。”

“她自己？”陈平不解。

“她画这些，不是给你们看的，是给她自己画的‘买路钱’。”王瞎子指了指那张画，“她在告诉那东西，她愿意过去。一旦她画完最后一笔，把她自己画到柳树底下，那就……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陈平猛地想起，妞妞画第二张画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只是站在桥上。

还没有走到柳树下！

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大D爷！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一定有办法阻止她！”陈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瞎子沉默了。

他那没有眼球的眼窝“看”着陈平，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陈平快要绝望的时候，王瞎子终于开口了。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但很难。”

“而且，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不管多难，我一定找到！”

王瞎子干枯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了几个字。

“一件……能镇住阴魂的阳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雷击枣木心，百年桃木胆，再由庚申日出生的工匠，用公鸡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雕刻成的……镇魂符。”

陈平听得目瞪口呆。

这都什么跟什么？别说找了，他听都没听说过。

“大爷，这……这东西我去哪找啊？”

王瞎子那黑洞洞的眼窝，忽然转向了市中心的方向。

他抬起一只枯瘦如柴的手，遥遥一指。

“去那儿找。”

“城里最大，阳气最盛的地方。”

“市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