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大病获得的超能力，能触摸物体读取记忆。

警局里，我拿起十五年前连环杀人案的证物，瞬间呕吐出来。

那个温文尔雅的犯罪心理学教授扶住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颤抖着不敢说——在他的触碰下，我看到了同样的血腥画面。

冰。一种沁入骨髓的寒意，顺着指尖疯狂倒灌，不是皮肤感知的温度，而是直接刺入脑髓的冰冷信号。

林溪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着金属证物袋那粗糙而廉价的触感，里面是一枚早已氧化发黑，式样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银质纽扣。它刚刚从物证科的档案室最深处被调出来，编号“7·23连环杀人案-物证-07”，尘封十五年，连带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和绝望混合的气味。

她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发花，太阳穴突突直跳。又来了。

自从三个月前那场莫名其妙的高烧退去，这种诡异的“感知”就如影随形。起初只是偶尔碰到旧物时，脑海里会闪过几个模糊不清的碎片，她以为是身体虚弱导致的幻觉。可后来，这“能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受控制——只要肌肤直接接触物体，尤其是那些承载了强烈情绪或频繁使用的物品，大量的信息就会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物品的材质、构造、细微的磨损痕迹……这些还只是开胃菜。真正让她恐惧的，是随之而来的、仿佛身临其境的“画面”和“感觉”。她摸过老刑警张毅用了十几年的搪瓷缸，嘴里就泛起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劣质茶叶的苦涩，甚至能“看”到他深夜伏案时，拧紧的眉头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不小心碰到隔壁女警小王新买的粉底液，脸颊瞬间就感受到一种小心翼翼涂抹的轻柔触感，还夹杂着一丝暗恋的羞涩与期待。

这能力像个不受欢迎的租客，强行霸占她的感官，泄露着世界的秘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把她从派出所实习岗位硬邀过来、对她颇为照顾的张队。一个刚过试用期的新人女警，说自己能靠摸东西“看”到过去？不被当成疯子踢出警队才怪。

她只能拼命掩饰，戴上手套，避免直接触碰，把自己包裹得像个易碎品。

可今天，张队把她叫到物证科，指着这盒刚从档案室调出来的、落满灰尘的证物，语气沉重：“‘7·23案’，十五年了，悬案。局里压力大，重启调查。你是新人，脑子活，没被以前的思路框住，先看看，找找感觉。”

她没法推辞。而且，内心深处，一丝被压抑的好奇，或者说，是这诡异能力本身隐隐的躁动，驱使着她想试一试。面对这座城市的梦魇，触碰那跨越了十五年的血腥，会“看”到什么？

于是，在张队转身接电话的间隙，她鬼使神差地，隔着证物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那枚纽扣。

然后，便是那瞬间将她淹没的、冰冷的狂潮。不仅仅是冷。一股浓烈的、铁锈般的血腥气猛地窜入鼻腔，呛得她几乎窒息。视野是晃动而模糊的，像透过一层晃动的水波，只能隐约分辨出这是一个昏暗、逼仄的空间，有粗重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兴奋感的喘息声在耳边放大。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透明橡胶手套的手，正慢条斯理地，将这枚纽扣，从一件……似乎是浅色衬衫上，用力扯下来。动作带着一种仪式般的专注，和潜藏在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愉悦。

“唔……”林溪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撑住冰冷的金属物证架，指甲掐得生疼，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胃里残余的早餐顶着喉咙，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林溪猛地抬头，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一张清隽儒雅的脸。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熨帖的浅灰色衬衫，气质干净得像大学讲堂里的教授。是局里特聘的犯罪心理学顾问，陈谨，陈教授。

他什么时候来的？陈谨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臂。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力道适中。

然而，就在他触碰到她手臂皮肤的那一瞬间——

“嗡！”

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又像是脑仁被狠狠剜了一刀。另一组截然不同的、却又同样血腥暴戾的画面，碎片般炸开！还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没戴手套，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却沾着暗红色的、黏稠的液体……视野一角，闪过一抹刺目的猩红，像是……被撕裂的织物？剧烈的情绪波动——不是之前感知到的兴奋，而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掌控感，夹杂着一丝……厌弃？

画面闪烁太快，夹杂着剧烈的头痛，林溪根本来不及捕捉更多细节，只觉得那股反胃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呕——”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溢出眼眶。

“小林！没事吧？”张队挂了电话，闻声快步走来，粗黑的眉毛拧成一团，“脸色这么白？是不是低血糖了？早跟你说按时吃早饭！”

陈谨适时地松开了手，那份令人战栗的“残响”瞬间消失，只剩下她自己急促的喘息和狂跳的心臟。他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眼神温和依旧，带着学者特有的探究：“林警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陈年旧案的证物吧？有些不适应是正常的。需要休息一下吗？”

他的触碰是温热的，他的语气是关怀的。可林溪却像被毒蛇信子舔舐过皮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教授，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裂缝中爬出来的恶鬼。

她看到了。虽然只是一刹那，虽然模糊而混乱。但她确信，在陈谨触碰她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与那枚纽扣上残留的，同源……甚至可能更为不堪的血腥画面！

“我……我没事。”林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避开陈谨的目光，几乎是抢过那张手帕，胡乱擦了擦嘴角，指尖冰凉，“可能……可能是没吃早饭，有点头晕。”

张队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盒证物，最终叹了口气：“年轻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行了，今天先到这里，回去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这个案子，不急在这一时。”

陈谨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掠过林溪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语气平和：“张队说得对，林警官先休息吧。如果有任何……不舒服，或者，有任何特别的‘发现’，随时可以找我聊聊。”

特别的“发现”？林溪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不敢再多待一秒钟，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水冷的、弥漫着消毒水和旧纸张味道的物证科走廊，一直跑到楼外，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她才敢大口呼吸。

阳光炙烤着大地，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浑身冰冷。那个困扰她数月的超能力，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灭顶的恐惧。

它不是礼物，是诅咒。而那个站在光鲜讲台上，被所有人尊敬信赖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林溪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喉咙里的尖叫。他不是来帮忙破案的。他可能就是……凶手。或者，是比凶手更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