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那天，黎月送了我一份“大礼”。不是红包，不是祝福。是停电。

司仪正深情款款地念着：“无论贫穷还是富贵，

疾病还是健康……”大厅头顶那盏晃得人眼晕的巨型水晶吊灯，“啪”一声，灭了。

紧接着，整片场地陷入一片让人心慌的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幽幽地亮着，

像个不怀好意的眼睛。宾客席瞬间炸了锅。“怎么回事？”“跳闸了？”“哎哟谁踩我脚了！

”黑暗中，我感觉有人猛地撞了我一下，力道很大，

带着一股熟悉的、刻意喷浓了的香水味——是黎月惯用的那款“午夜幽兰”。紧接着，

我手里被人塞了个冰凉沉重的东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头顶的灯又“啪”一下全亮了。光线刺得我眯了下眼。世界重新清晰。然后我就看见了周延，

我新鲜出炉的丈夫，他脸上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乱了点，但表情还算镇定。只是他的目光，

直直地定在我手上，瞳孔猛地一缩，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像聚光灯，烤得我皮肤发烫。我下意识低头。

我手里死死攥着一把——巨大的、油腻腻的、沾满了彩色奶油和水果粒的……蛋糕刀。

刀尖上，还滑稽地挂着一颗红艳艳的草莓。

而我身上那件价值不菲、我咬牙才定下的手工刺绣缎面主纱，从胸口到大腿，

糊满了厚厚一层奶油和蛋糕胚。白的、粉的、黄的，黏糊糊，油腻腻，

像个刚从垃圾桶里爬出来的蛋糕精。我面前那尊九层高的婚礼蛋糕塔，塌了半边，

奶油和水果狼狈地溅了一地。那个原本应该由我和周延一起切开的甜蜜象征，

现在支离破碎地糊在我身上。死寂。绝对的死寂。连背景音乐都忘了切换，

卡在一个尴尬的音符上。我缓缓抬起头，越过一片狼藉的蛋糕残骸，目光精准地钉在斜前方。

黎月就站在那里，离蛋糕塔最近的位置。她穿着伴娘服，那是我亲自挑选的香槟色小礼服。

此刻，她脸上挂着的不是惊慌，不是歉意。

是一种极力压抑却还是从眼睛里迸射出来的、近乎疯狂的快意。

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没来得及收起的、扭曲的弧度。看到我冰冷的视线扫过来，

她才像是猛地回过神，瞬间切换表情，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无辜得能滴出水来：“天哪！雾雾！你……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刚才突然一黑，

吓死我了，我好像被人推了一下，没站稳就……”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哭腔，

成功地把所有震惊的目光从我这滩奶油身上，拉到了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

周延一个箭步冲上来，脱下西装外套裹住我狼狈的身体。他脸色铁青，

眼神复杂地在我和黎月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压低声音，带着安抚：“别怕，雾雾，意外，

肯定是意外。我带你去换衣服。”意外？我心底冷笑一声。黑暗里那精准的冲撞，

塞进我手里的刀柄，还有此刻黎月那掩饰不住的得意眼神。这剧本，她排演了多久？

我站着没动，任由黏腻的奶油顺着裙摆往下淌。我抬手，不是去擦脸，

而是用那根沾满奶油的手指，指向黎月，声音不大，但足够穿透这片死寂的尴尬：“黎月，

停电好玩吗？这蛋糕，味道怎么样？”黎月的表情僵住了，那点泫然欲泣瞬间卡在脸上，

显得有点滑稽。她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撕破脸。“雾雾，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眼圈真的红了，声音抖得更厉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我知道你结婚紧张，但也不能……”“闭嘴。”我打断她，声音比刚才更冷，

“谁跟你是最好的朋友？抢我前男友的时候，往我抽屉里塞死老鼠的时候，

到处造谣说我私生活混乱的时候，你把我当朋友了吗？”我一口气把陈年烂账翻出来几桩，

不在乎丢不丢人，反正今天这脸已经丢尽了。宾客席再次骚动起来，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涌起。周延的脸色更难看了，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想把我往后台拖。

黎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大概是被我撕得太狠，一时找不到更完美的“委屈”表情。“雾雾，

”周延几乎是咬着牙在我耳边说，“先处理你自己！别闹了！”我甩开他的手。闹？

我这辈子最大的闹剧，就是信了黎月当年那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处理我自己？

”我看着他，忽然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沾着奶油的脸大概更狼狈了，“周延，

今天这婚，还结不结？”周延愣住了，眼神里挣扎着怒火、难堪，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司仪终于反应过来，拿着话筒打圆场，

声音干巴巴的：“咳咳……各位贵宾，一点小意外，一点小意外哈！新人先去整理一下，

我们稍后继续，稍后继续……”我被几个慌慌张张的伴娘簇拥着去了休息室。门一关，

隔绝了外面探究的目光和嗡嗡的议论。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她们七手八脚地剥下那身价值连城的垃圾，

用湿巾胡乱擦拭着皮肤上黏腻的奶油。皮肤被擦得生疼，但我心里那股火，烧得比这更旺。

镜子里的我，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油彩，眼妆晕开一圈黑，像个女鬼。

**精彩的新娘造型。周延跟了进来，门关上，休息室里只剩下我们俩。

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萧雾，”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和无奈，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非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跟黎月撕破脸？弄成这样，好看吗？

”“不好看。”我面无表情地承认，“难看死了。但周延，你眼瞎吗？是黎月！是她干的！

停电是她搞的鬼！是她撞的我，是她把刀塞我手里的！她想毁了我的婚礼，她成功了！

”“证据呢？”周延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就凭你闻到她的香水味？就凭你觉得是她？雾雾，

我知道你们俩有矛盾，黎月她……是有点偏执，但她不至于……”“不至于？”我猛地转身，

逼近他，“周延，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不至于’，会让一个‘最好的朋友’，

在你大喜的日子，送这样一份‘大礼’？你告诉我！”周延被我逼得后退一步，

眼神闪烁：“她……她可能只是太爱我了，有点失控……”“哈！”我笑出声，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太爱你了？所以就可以不择手段地毁掉我？周延，

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萧雾！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周延也火了，

“是，黎月她一直没放下，是我没处理好！但她今天可能真的只是被撞到了！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婚礼完成！”理智？我看着他，

这个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他眼神里的烦躁和不耐烦，

比外面糊在我身上的奶油更让我恶心。他选择相信黎月那拙劣的表演，或者说，

他选择性地“不想深究”。为了婚礼能“体面”地继续下去。心，

好像被那柄蛋糕刀狠狠捅了一下，又冷又痛。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痕，混着油彩和湿巾的水，肯定更脏了。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周延，这婚，我不结了。

”周延猛地抬头，像被雷劈了：“你说什么？”“我说，”我转过身，清晰无比地重复，

“这婚，我不结了。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周延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上前一步想抓我的手臂：“雾雾！你疯了！为了这点事？宾客都在外面！”我甩开他的手，

指着门口，声音冷得像冰：“滚。别碰我。出去告诉你的好黎月，

还有外面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宾客，婚礼取消。我萧雾今天丢的脸够大了，

不想下半辈子继续在黎月的阴影里丢人现眼。”他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愤怒，

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读不懂，

然后猛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哐”一声关上。世界安静了。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地上还扔着那件沾满奶油的婚纱，

像个巨大的讽刺。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黎月的名字。我直接划掉。紧接着，

一条短信跳出来，字里行间都透着虚伪的担忧和掩藏不住的兴奋：「雾雾，你还好吗？

别太难过，意外而已。周延哥也很难受，你们要好好的啊。需要我帮忙吗？」

我看着那条信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没回。一个字都没回。我知道，这只是开始。黎月，

她恨我。从我高中时无意中抢了她校花的风头，到大学里周延拒绝了她选择了我，

再到后来工作上的竞争……她恨我入骨。她得不到周延，就要毁掉我得到的一切。

以前是小打小闹，今天，她终于撕下了最后的面具，给了我致命一击。我坐在地上，

看着那堆奶油垃圾，看着镜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心里的那点痛和委屈，

被一种更强烈的、冰冷的东西取代了。愤怒。滔天的愤怒。黎月，你想让我生不如死？

你想让我爱而不得？行。那从今天起，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爱而不得。

什么叫生不如死。婚礼成了本市年度最大八卦。我和周延的“临场悔婚”，

黎月的“意外撞倒蛋糕”，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满天飞。我拉黑了周延所有的联系方式，

退了新房的首付款——那房子写的是我俩的名字，装修费是我爸妈出的，

我一分不少拿了回来。周延试图找我谈，被我委托的律师挡了回去。没什么好谈的。

他那一刻的犹豫和偏袒，比黎月的蛋糕刀更伤人。黎月倒是活跃得很。

朋友圈里时不时发些岁月静好的照片，配文“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感谢经历，

学会成长”。偶尔还“手滑”点赞一些讨论我那场“闹剧婚礼”的八卦公众号文章。

我冷眼看着，当个乐子。然后默默删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清空了和她有关的任何痕迹。

对付毒蛇，远离不是办法，但至少先清理掉它爬过的痕迹。生活还得继续。我换了份工作，

没去我爸安排好的清闲单位，而是应聘进了一家竞争激烈的建材公司做销售。工资不高，

压力巨大，但能让我彻底脱离以前那个满是黎月和周延影子的圈子。我需要一个全新的战场。

新公司的同事张姐是个热心肠，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总想给我介绍对象。“小萧啊，

别总埋头工作，女孩子家，青春就这几年！张姐认识个男孩子，条件不错，国企的，

人老实……”我一边整理客户资料，一边头也不抬地婉拒：“张姐，真不用。

我暂时不考虑这些。”“哎呀，别因为一次失败就灰心嘛！好男人还是有的！”张姐不死心。

我抬起头，对她笑了笑，笑容很淡：“张姐，不是灰心。是还没到时候。”张姐看着我，

大概觉得我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叹了口气，没再强求。日子一天天过去，工作很忙，

累得像条狗。但累点好，累得没空去想那些糟心事。我把自己当成一块海绵，

疯狂吸收一切能学到的销售技巧、建材知识、人情世故。业绩磕磕绊绊，但也算稳中有升。

黎月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不知道她怎么打听到我的新公司，

有次直接捧着一大束俗气的红玫瑰堵在我们公司楼下。那天我刚好和同事张姐一起加班出来。

“雾雾！”黎月穿得很淑女，笑容温柔得能掐出水，“好久不见！听说你在这里，

特意来看看你。”她把花往前一递，“送给你，祝你新工作顺利！”张姐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看着那束刺眼的红玫瑰，又看看黎月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她演给谁看？给张姐？

给我可能的同事？还是在周延的朋友圈里扮演那个“不计前嫌、善良大度”的前女友？

我连一个假笑都欠奉。直接绕开她，像绕开一滩污水。黎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很快恢复，追上来：“雾雾，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天婚礼真的是意外，我后来好自责，

一直想跟你道歉……”我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盯着她。路灯的光线映在她脸上，

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看起来依旧美丽，但那双眼睛深处，藏着我熟悉的阴冷和得意。

“黎月，”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冷，“收起你那套。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别再演这些无聊的戏码。我嫌脏。”她的表情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透出真实的怨毒。但碍于张姐在旁边，她很快又强压下去，委屈地咬着唇：“雾雾，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们以前……”“以前是眼瞎。”我打断她，不再废话，

拉着有点懵的张姐快步离开。身后，黎月的声音拔高，带着哭腔：“萧雾！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只会让你后悔今天还在我面前蹦跶。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几个月后，

公司准备竞标一个**安置房项目的水泥供应。这个项目金额大，回款有保障，

是我们部门今年的重中之重。我们老大亲自挂帅，我作为新人，

主要负责前期的资料收集和客户关系铺垫。竞标前的关键阶段，我们部门连续加班。

那天晚上快十一点，我才把最终修改好的报价单和标书密封好，锁进办公室的保险柜。

整个部门的人都累瘫了，老大大手一挥，请大家去吃宵夜犒劳。我因为还有点收尾工作，

让他们先去，说自己随后就到。等我弄完下楼，已经快十二点了。公司大楼静悄悄的。

我走到路边打车，夜风吹得有点凉。就在这时，我看见街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延。

他靠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西装革履，身形挺拔，但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

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我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转身走开。他却快步穿过马路，挡在了我面前。

“雾雾。”他声音有点哑，带着一种我很久没听过的低沉。“有事？”我退后一步，

拉开距离，语气疏离。周延看着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沉默了几秒，

才开口：“我……看到黎月发的朋友圈了。她来找你了？

”我嗤笑一声：“周大经理消息真灵通。怎么，心疼了？来替她**？”周延眉头皱紧，

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萧雾，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们之间……非要这样说话吗？

我知道你恨我，婚礼那天是我**，我……”“打住。”我抬手制止他，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如果周经理只是来叙旧或者替你的‘好朋友’传话，那请便，

我很忙。”我绕过他，走到路边继续招手打车。周延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

声音带着一种挣扎后的疲惫：“我找你不是为了黎月。雾雾，我……后悔了。从你走那天起，

我就后悔了。”我招车的手停住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有点闷，

但更多的是荒谬。“后悔？”我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后悔什么？

后悔没在婚礼上拉住我？还是后悔没早点发现你的‘好朋友’是条毒蛇？

”周延没理会我的讽刺，他往前走了一步，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