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季羡的声音像淬了冰穿透偌大的客厅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我正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手中端着一杯红茶姿势已经维持了十分钟。

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我的手腕强行调整着角度“温煖端茶时手腕会再抬高五度小指会微微翘起。

像这样。”他的指尖冰凉碰触到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

我顺从地调整姿势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挑剔“你看向茶杯时眼神应该是柔和的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在分析数据。

”我立刻调整面部肌肉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温婉柔美娴静。那不是我那是温煖。或者说是季羡记忆中的温煖。

“记住这个感觉。

”他终于松开手退后一步重新坐回沙发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满意“今天就到这里。

明天早上七点练习插花。”“好的季先生。”我放下茶杯恭敬地回答。

这是我成为温煖“替身”的第三个月。我的名字叫沈未一个心理学研究生。

半年前我的导师突发重病需要一笔天文数字的手术费。在我走投无路时季羡的助理找到了我。

他给了我一份合同和一张温煖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和我有七分相像。

内容很简单：一年之内我要学习温煖的一切穿她喜欢的衣服说她习惯的口头禅做她爱做的事。

我要成为她一个完美的复制品。报酬是三千万。

以及合同期间我要住进季羡的别墅二十四小时待命扮演他的“恋人”。一个影子女友。

我签了。我需要钱而他需要一个慰藉。一场公平的交易。

回到房间我脱下那身并不合身的香奈儿套装换上自己的棉质睡衣。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加密的文档标题是《项目“月光”：目标人物季羡行为心理学分析报告》。

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我这三个月来的所有观察。季羡男二十八岁季氏集团总裁。

性格偏执控制欲极强有严重的“旧物情节”。

他所谓的爱更像是一种对过去完美记忆的固执守护。

他让我模仿的温煖是他大学时的恋人三年前出国深造至今未归。

他给我的所有资料都停留在三年前。

他让我模仿的不是现在的温-煖而是三年前活在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

我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十个视频。

是我通过各种渠道找到的温煖这三年在国外的社交动态。

视频里的她剪了短发穿着机车夹克在各种派对上笑得张扬而热烈。

她早就不是季羡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娴静女孩了。季羡不知道。

或者说他不愿意知道。他只是在用我构建一个虚假的、永恒的“过去”。

我的任务就是帮他把这个梦做得更真实一点。

我拿起桌上的一本《追忆似水年华》翻到温煖最喜欢的那一页开始背诵。

这是我明天的工作内容之一。季羡会带我去郊外的庄园在温煖最喜欢的秋千上听我念这一段。

对我来说这不是爱情不是生活。这是一份工作。一份需要极高专业素养的工作。

而我沈未一向是最好的员工。2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毯上。

我已经在花房里站了一个小时。面前摆着几十种从荷兰空运过来的鲜花。

季羡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上面是温煖大学时获得插花比赛金奖的作品照片。

“这里的转折不对。

支玫瑰的角度“温煖的作品讲究的是一种‘破碎的美感’她的花永远带着一丝不经意的颓唐。

而你的太规整了像教科书。”我抽出那支玫瑰按照他的要求将花茎微微折断再重新插入花泥。

“好一点了。”他勉强地点点头“继续。”我继续着我的工作。这三个月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插花茶道品酒甚至连走路的姿态都被季羡一点一点地纠正过。

他像一个最严苛的导演而我是他唯一的演员。我的任务就是演好“温煖”这个角色。

剪着花枝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下周就是中秋了老宅那边……”季羡翻动平板的手停住了。

季家的中秋家宴是每年最重要的活动。往年都是温煖陪他回去。“你不用去。

”他淡淡地说“我会说你病了。”“好的。”我没有再多问。

我知道我这个“赝品”是上不了台面的。我可以出现在他的私人别墅可以陪他去郊外庄园。

但绝不能出现在季家的正式场合。那里是只有真正的温-煖才有资格站的地方。

插花练习结束季羡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公司有急事匆匆离开了。偌大的别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进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吃完面我回到房间继续我的“工作”。

我打开电脑开始分析今天收集到的新数据。

人物在提到‘中秋’‘老宅’等与家庭相关的词汇时瞳孔有微弱的收缩呼吸频率加快了3%。

初步判断其与家人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存在某种程度的对抗心理。

”“温煖在他与家族的对抗中扮演的是‘缓冲带’和‘避风港’的角色。

”“这或许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对温-煖的记忆如此偏执。

”因为那段记忆里有他缺失的家庭的温暖。我将分析结果记录在案。

然后我打开了另一个文档。

那是我根据季羡的心理模型为“温煖”这个角色设计的“优化方案”。

方案V1.0：完全复刻。结果：目标人物虽满意但缺乏情感互动关系停滞。

方案V2.0：在复刻的基础上增加“主动关怀”模块。

例如在他疲惫时主动为他泡一杯他记忆中温-煖会泡的柠檬草茶。

结果：目标人物表现出轻微的依赖性但依旧保持着距离感。

现在我正在设计的是V3.0版本。我要在这个版本里加入一个新的元素。

一个属于我沈未的元素。我要在他的潜意识里埋下一颗种子。

一颗让他分不清他依赖的到底是记忆里的温煖还是眼前这个“替身”的种子。

实验才刚刚开始。3中秋节那天季羡果然没有带我回老宅。他一早就走了别墅里空荡荡的。

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我脱下那些束手束脚的名牌套装换上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

我去了市中心的图书馆坐在角落里看了一下午的心理学文献。那才是我真正的世界。

安静纯粹充满了逻辑和秩序。傍晚我接到秦特助的电话。

秦特助是季羡的首席助理也是唯一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

“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季总在‘夜色’喝醉了您能来接他一下吗？

”“他不是回老宅了吗？”“中午就出来了。”秦特助叹了口气“跟老爷子又吵了一架。

”我挂了电话打车去了“夜色”酒吧。在最里面的一个卡座我找到了季羡。

他一个人面前摆满了空酒瓶。他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只是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舞池。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穿成这样？”他皱起眉打量着我的T恤和牛仔裤。

“我……”“温煖从来**这种没有质感的衣服。”他说语气里是惯有的挑剔。我沉默了。

在他眼里我不是沈未我只是温煖的影子。影子是没有资格穿自己的衣服的。“回家吧季先生。

”我伸出手想扶他。他却挥开了我的手。“别碰我。”他冷冷地说“你不是她。

”那一刻周围嘈杂的音乐都像是静止了。我看着他看着他英俊的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

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我知道我不该有情绪。我只是一个演员一个工具。但是我也是人。

我也会痛。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丝委屈。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保温杯拧开递到他面前。“这是什么？”他问。“蜂蜜水。

”我说“温煖**以前不是总在你喝醉后给你准备这个吗？

”这是我从他的管家那里打听到的信息。季羡看着那杯蜂蜜水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味道和她做的一样。”他轻声说。当然一样。

因为我连蜂蜜和水的比例都精确到了毫升。“季先生”我重新伸出手“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他没有再拒绝。我扶着他走出了酒吧。把他塞进车里我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秋天的雨带着刺骨的凉意。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他似乎是睡着了靠在座椅上眉头紧锁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我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有些可怜。

他把自己困在了一个时间的牢笼里。而打开牢笼的钥匙早就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回到别墅我把他扶到卧室。他很高很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把他扔到床上我累得一身汗。我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准备离开。

他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别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梦呓般的脆弱。

“温-煖……别离开我……”他把我当成了她。我试图抽出我的手他却抓得更紧了。

他的手心滚烫。我能感觉到他发烧了。我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我坐在床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沉沉地睡去。我轻轻地抽出我的手。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英俊的脸上。那一刻我忽然有一个荒唐的念头。

如果我不是沈未而是温-煖。那该多好。4季羡的病来势汹汹。

淋了雨加上醉酒高烧一直不退。家庭医生来看过说是急性流感需要静养。

这几天我推掉了所有的“课程”专心在别墅里照顾他。

我按照医生的嘱咐给他喂药用酒精给他擦拭身体降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偶尔醒过来眼神也是迷茫的嘴里不停地喊着“温煖”的名字。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应他。

“我在。”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我沈未。而是那个能让他安心的符号。

这天下午他终于退了烧。醒来时人也清醒了很多。我端了一碗刚熬好的粥走到他床边。

“感觉怎么样？”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嗯。”他沉默了。

房间里只有勺子碰到碗沿的清脆声响。“季先生”我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吃点东西吧。

”他没有张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这几天辛苦你了。”他说。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辛苦了”。我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他自嘲地笑了笑。“工作……”他接过我手中的碗自己慢慢地吃了起来。

吃完粥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沈未。”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而不是把我当成温煖。

“嗯？”“你……”他看着我似乎在斟酌用词“你为什么要答应做这份工作？”“我需要钱。

”我回答得很坦诚。“只是因为钱？”“不然呢？”我反问。他没有再问下去。

窗外的阳光正好。他靠在床头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温暖的光晕里。

没有了平时的那种攻击性和疏离感。看起来柔和了很多。“给我念念书吧。

”他说“就念那本《追忆似水年华》。”我从书房拿来那本书。

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翻到他指定的那一页。我的声音很轻很柔。

这是我专门练习过的最适合念书的语调。他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房间里很安静。

我甚至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念完一段我停了下来。他似乎是睡着了。

我准备起身离开。“别停。”他忽然开口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你的声音很好听。

”他说“比她……更好听。”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说我的声音比温煖更好听。

这是他第一次将我与温煖进行比较。而且是我赢了。我压下心里的那丝异样继续念了下去。

等我念完整个章节他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轻轻地合上书。看着他熟睡的脸。

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或许我可以不仅仅是模仿。我可以超越。

5从那以后季羡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吹毛求疵。

他会默许我在某些细节上保留一些我自己的习惯。

比如我泡的柠檬草茶会比温煖的方子多加两片薄荷。他说这样味道更清爽。

比如我选的电影不再是温-煖喜欢的那些文艺片。我会选一些节奏明快的商业片。

他说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我像一个温水煮青蛙的猎人不动声色地将属于“沈未”的印记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他的生活。

他没有察觉。或者说他察觉了但他并不反感。他开始习惯我的存在。

习惯我为他打理好的一切。习惯我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他甚至开始跟我聊一些关于公司关于他自己的事。

他说他父亲从小就对他很严厉他做的再好也得不到一句夸奖。

他说他之所以这么拼命地工作只是想证明他比他父亲更强。

他说大学时的温煖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她温柔善良从不给他任何压力。

和她在一起他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我静静地听着像一个最忠实的听众。

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我只会在他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热茶或者一个安静的陪伴。

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一个说教者。而是一个能让他完全放松的港湾。

这天晚上他又要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出发前我像往常一样为他挑选领带。“今天用这条吧。

”我选了一条深蓝色的上面有细密的银色暗纹。“为什么是这条？

”他问“温煖最喜欢的不是那条波尔多红的吗？”“那条是很好看。

”我帮他系上领new领带整理好衣领“但是今晚酒会的主办方是您的竞争对手李总。

他最喜欢用的颜色就是红色。”“您用蓝色既能体现您的沉稳又能在气势上压他一头。

”我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而且我觉得蓝色更衬您的眼睛。”季羡愣住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蓝色的领带确实比那条张扬的红色更适合他。

显得他更加的深邃也更加的难以捉摸。

“你……”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懂的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多。

”“我只是看了一些财经杂志而已。”我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精光。他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在出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很深。我站在玄关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rayed的微笑。季羡你以为我只是在模仿一个花瓶吗？你错了。

我要做的是成为一个比你更懂你的人。一个让你再也离不开的人。

6季羡去参加酒会我一个人在别墅里。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者分析数据。

我打开了衣帽间。整整一个房间全都是按照温煖的尺码和喜好定制的衣服。

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每一件都写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取下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这是温煖最喜欢的一件也是季羡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时指明要我穿上的。

他说温煖穿这件裙子的时候像个天使。我把它套在身上。

镜子里的人眉眼身形都和照片里的温煖越来越像。连我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了。我是谁？

是沈未？还是温煖的影子？我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我打开了最里面的一个柜子。

那里放着我自己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白T恤牛仔裤运动卫衣。

简单干净充满了属于我自己的气息。我脱下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换上自己的衣服。

瞬间感觉整个世界的空气都清新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心里第一次对这份工作产生了怀疑。我真的要为了钱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吗？

这样的人生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是季羡回来了。

比我预想的要早很多。我走出房间看到他正站在客厅里。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那条我为他选的深蓝色领带被他随意地扯开挂在脖子上。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你怎么……”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白T恤和牛仔裤上。

我以为他又要像上次一样指责我。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挺好看的。

”他说。我以为我听错了。“什么？”“我说这样穿挺好看的。

”他重复了一遍“比那些裙子更适合你。”我的心又一次不争气地乱了节奏。

“季先生您……”“以后在家里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吧。”他说“不用再那么刻意了。

”他说不用再那么刻意了。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的一道枷锁。“谢谢您季先生。

”“嗯。”他应了一声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今晚的酒会很顺利？”我问。

“很顺利。”他喝了一口酒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李总看到我脸色都变了。

”“那个项目我拿下了。”“恭喜您。”“有你一半的功劳。

”他看着我“那条领带选的很好。”这是他第一次肯定我的价值。

不是作为温煖的替身而是作为沈未。“以后我的造型都交给你了。”他说。“好。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从商业聊到电影从红酒聊到哲学。

我发现抛开那些偏执和挑剔季羡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博学睿智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我们之间第一次有了平等的对话。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说“是”的影子。

我可以表达我自己的观点。甚至可以反驳他。而他也很有耐心地听着。

偶尔还会因为我的某个观点而眼前一亮。那一晚的月色很好。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们身上。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美好。美好到让我有些沉沦。

7日子就在这种平静而暧昧的氛围中一天天地过去。我和季羡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在外面我依旧是那个完美的“温-煖”。回到别墅我就可以做回“沈未”。

他不再强迫我去模仿那些我不喜欢的细节。他甚至会鼓励我保留一些我自己的东西。

他说我的身上有一种温煖没有的冷静和力量。他说他很喜欢和我讨论问题的感觉。

我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信任的伙伴。我会帮他分析商业对手的心理弱点。

我会为他在重要的晚宴上化解尴尬的社交场面。他越来越依赖我。

有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他爱的到底是谁？是记忆里的温煖？

还是眼前这个被我一点一点改造成他理想模样的沈未？我不敢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