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滑？这巴掌印可没滑。”苏小雅那张描画精致的脸，离我不到十厘米，

带着香味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眼神像淬了冰。她刚从我手里接过那份黄焖鸡米饭，

反手就泼了我一身，滚烫的汤汁顺着廉价的外卖服往下淌，皮肤**辣地疼。周围全是人，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嫌我送晚了。“一个送外卖的，也配让我等？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知道耽误我一分钟，够你这种人挣多久吗？

”我没躲。这单确实晚了五分钟，因为上一个小区电梯坏了，我爬了十二楼。

汗水还黏在额头上，混着油腻的汤汁，狼狈不堪。我弯腰，想捡起摔在地上的塑料饭盒盖子。

“谁让你捡了？”一只镶着水钻的高跟鞋，狠狠踩在我手背上，尖细的鞋跟碾磨着皮肤，

钻心地疼。“脏了我的鞋，你赔得起吗？”我没出声，只是用力想把手抽出来。

骨头被压得咯吱响。“哑巴了？”苏小雅另一只手扬了起来，带着风声，

又快又狠地朝我脸扇过来。“给你长长记性！”“啪！”一声脆响，在商场门口格外刺耳。

空气瞬间凝固了。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脸上一片麻木，随即是火烧火燎的灼痛感，

耳朵嗡嗡作响。嘴里尝到一丝铁锈味。我舔了舔被打得发麻的嘴角，抬起头，直直看向她。

她脸上带着施虐后的快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发泄什么深层怒火的扭曲。

“苏小雅，”我开口，声音有点哑，但异常平静，“你最好祈祷，今天这事，到此为止。

”她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的……”“小雅！”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她。人群分开，

一个穿着得体套装、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匆匆走过来，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苏梅，

苏小雅的母亲，也是我们市里有名的女强人。她身后跟着一个面容严肃、提着公文包的男人。

苏梅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落在我脸上那道清晰的五指印，

又看看我身上一片狼藉的外卖服和手背上被高跟鞋踩出的青紫，

最后定格在苏小雅那张跋扈的脸上，眉头紧紧皱起。“妈！她送外卖迟到了，

还差点弄脏我新买的裙子！”苏小雅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

指着我的鼻子。苏梅没理会她的控诉，反而快步走到我面前，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的脸，

特别是右眼角下方。那里有一小块不太明显的、淡粉色的月牙形胎记。

“你……”苏梅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似乎想碰我的脸，又猛地缩了回去，转向旁边的男人，

“陈律师！你过来！快！看看她的脸！”陈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凑近了些，

仔细端详我的右眼角下方。他的表情从职业性的严肃，慢慢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迅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看看照片，又看看我，来回好几次。

“苏董……这……这太像了……位置、形状，

完全吻合……”陈律师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苏梅的身体晃了一下，

被陈律师及时扶住。她再看向我时，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

还有一丝……恐惧？“妈？陈叔叔？你们在干嘛？”苏小雅一脸莫名其妙，

上前想拉苏梅的胳膊，“一个送外卖的有什么好看的？脏死了！快让她滚啊！”“闭嘴！

”苏梅猛地甩开苏小雅的手，厉声喝道。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对苏小雅说过话。

苏小雅彻底懵了，僵在原地。苏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声音依旧不稳，她看着我，

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开口：“孩子……你……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文安安。

二十二。”我回答，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她们的反应，太奇怪了。

尤其是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二十二……二十二……”苏梅喃喃自语，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猛地转头，

死死盯住苏小雅，眼神像刀子一样，带着一种审视和前所未有的冰冷。“小雅，你先回家。

”“妈！”“回去！”苏梅的声音拔高，不容置疑。苏小雅被她妈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

狠狠剜了我一眼，跺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赶来的司机拉走了。苏梅这才重新面对我，

眼神复杂难辨：“文……安安？对不起，刚才让你受委屈了。能……能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吗？

去……去我家里坐坐？有些事情……非常重要，必须立刻弄清楚。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急迫的恳求，甚至有些慌乱。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议论声更大，

手机拍照的闪光灯此起彼伏。苏家母女当街对一个外卖员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绝对是大新闻。我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苏梅和陈律师那紧张到极点的表情。

直觉告诉我，这事绝不简单，可能和我一直模糊不清的身世有关。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对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好。”我点头。反正最坏也不过是现在这样了。

苏家的别墅坐落在本市最贵的半山别墅区。车子开进去的时候，

我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巨大的欧式喷泉，只觉得像进了另一个世界。

和我租住的那个只有十平米、终年晒不到太阳的城中村单间，天壤之别。

苏梅亲自把我带到一间奢华的客房，让佣人送来一套全新的、标签都没剪的昂贵衣服，

催促我赶紧洗个澡换上。我默默照做了。温热的水冲掉身上的油腻和汗味，

换上柔软的真丝家居服，镜子里的人依旧是我，但穿着这身行头，总觉得像个冒牌货。

回到客厅，苏梅和陈律师已经等在那里，面色凝重。苏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老旧的丝绒盒子。

“安安，你坐。”苏梅指了指她对面的沙发。我坐下，脊背挺直。“陈律师，你跟她说吧。

”苏梅的声音带着疲惫。陈律师清了清嗓子，打开公文包，拿出几张泛黄的文件和那张照片，

推到我面前的茶几上。“文**，”他语气严肃，

“经过初步的、紧急的相貌特征比对和年龄推断，以及苏董的个人回忆，我们高度怀疑，

您极有可能就是苏董和林建国先生二十二年前在省城中心医院生产后，

不幸被抱错、遗失的亲生女儿。”尽管有了预感，这话还是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猛地抬头看向苏梅。苏梅眼圈泛红，颤抖着手打开那个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刻着“平安”二字的银质长命锁。她拿起锁，

指着照片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你看，这是你刚出生时，

我们给你戴上的……锁片上刻的是‘平安’，我起的名字，

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她右边眼角下面，

就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月牙形胎记……”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天医院突然停电，

混乱中……等电来了，孩子……孩子就抱错了，

后来那个女婴……出了意外没了……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的女儿也……”她泣不成声，

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二十二年前的惨剧和后来漫长绝望的寻找。

而那个被他们抱回去当亲生女儿养大的孩子，就是苏小雅。一个在医院门口长椅上，

被遗弃的女婴。“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

通过各种渠道……但人海茫茫……直到今天……”苏梅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我坐在那里，

指尖冰凉。原来我不是被抛弃的。原来我本该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苏小雅现在拥有的一切——优渥的生活，父母的宠爱，显赫的身份——原本都应该是我的。

而她刚才在商场门口对我这个“**送外卖的”百般羞辱时，还不知道，她所拥有的一切，

都是从我这里偷走的。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迟来的愤怒，慢慢从心底涌上来，冰冷刺骨。

“安安……”苏梅哭了好一会儿，才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充满期待和愧疚地看着我，

“我是妈妈……对不起，让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你……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妆容都花了的中年女人。她是我的亲生母亲？血缘上或许是。

但感情上？我只觉得陌生，甚至有些抵触。她此刻的眼泪，有多少是为我流的？

又有多少是对命运的恐惧和对苏小雅处境的担忧？我没说话。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苏梅压抑的抽泣声。就在这时，门被“砰”地一声用力推开。“妈！到底怎么回事？！

”苏小雅冲了进来，脸上带着被关在家里后的愤怒和一丝不安。

她一眼看到穿着她家衣服、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我，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尖利起来，

“她怎么还在这里？！还穿着我的衣服？！妈！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小雅！

”苏梅连忙站起来，想阻止她。“你闭嘴！”苏小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我的鼻子，

“是不是这个送外卖的**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想讹钱？妈你别信她！

她就是看我好欺负……”“苏小雅！”苏梅厉声打断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痛苦，

“她不是你口中的**！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和你爸爸的亲生女儿！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苏小雅头上。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梅，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什……什么？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妈……你疯了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亲生女儿？

我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苏家唯一的女儿！”“你不是！”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

“二十二年前，医院抱错了！她才是我的安安！你看她眼角的胎记！你看她的长命锁！

”她拿起茶几上的银锁片。苏小雅的目光扫过那枚锁片，

再落在我脸上那块淡粉色月牙胎记上，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愤怒、到极致的恐慌，最后变成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不！不可能！

假的！都是假的！”她尖叫起来，扑过来想抢苏梅手里的锁片，“她就是个骗子！

一个**的送外卖的！她故意整容整得跟我有点像来骗你们的！妈！你别信她！

我才是你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啊！妈！”她抱着苏梅的腿哭嚎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全无半点平时高高在上的千金**模样。苏梅看着脚下哭得撕心裂肺的苏小雅，

再看看沉默不语的我，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毕竟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小雅……”苏梅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疲惫，

“你先起来……”“我不起来！妈！你不能不要我！都是她！是这个**害的！

”苏小雅猛地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

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是你！一定是你设计好的！你想抢走我的一切！

你这个恶毒的……”“够了！”一个低沉威严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

客厅里的人全都看了过去。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眉宇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此刻难以掩饰的震惊与疲惫。他身边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人。

是林建国，苏梅的丈夫，苏氏集团的掌舵人。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目光越过哭嚎的苏小雅和痛苦的苏梅，径直落在我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在看到我右眼角下方的胎记时，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随即涌上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愧疚、痛苦、震惊，

还有一丝……终于找到的释然。“爸！”苏小雅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爬爬地扑过去，“爸！

你回来了！你快告诉妈！她是骗子！她是……”“小雅，”林建国的声音很平静，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先放开你妈妈，站起来，冷静点。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扶她，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脸上。苏小雅被他平静却疏离的态度震住了，

呆呆地松开苏梅，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绝望的恐惧。林建国一步步走进客厅，走到我面前。

他很高，带着迫人的气势，但此刻，他的眼神里没有审视，只有一种沉重的审视。

“孩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叫文安安？”“是。”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

他应该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这种感觉，比面对苏梅时更加奇怪。

“像……太像了……”他低语着，像是在回忆什么，“你妈妈年轻的时候，

就是你这个样子……”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被苏小雅弄出的狼狈痕迹，眉头紧紧皱起，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眼中凝聚。他转向陈律师，语气不容置疑：“陈律师，

立刻安排最权威的机构，做亲子鉴定，加急！我要最快、最准确的结果！同时，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凌厉的寒意，“收集今天下午在市中心商场门口的所有监控录像！

包括现场目击者的联系方式！一个都不许漏掉！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我的女儿！”“是，

林董！”陈律师立刻应声。“爸！？”苏小雅惊恐地叫起来。林建国没看她，目光扫过苏梅，

又落回我身上，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安安……在结果出来之前，

你就住在这里。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没人能再给你委屈受。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了巨大的涟漪。苏小雅面如死灰，

苏梅也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建国，显然明白他这句话的分量——这不仅是对我的承诺，

更是对苏小雅刚才行为的定性和警告。“我……”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租的房子明天到期，东西还没收拾。”“让司机陪你去！”林建国立刻说道，

语气不容拒绝，“需要带什么回来，或者需要买什么，直接告诉司机和张姐（佣人领班）。

”他想了想，又对助理吩咐，“联系一下李院长，安排一个全身检查，

看看安安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他的安排迅速而强势，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补偿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