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情书》此书作为光速九厘米的一本短篇言情小说,情节曲折且丰富,题材相对新颖,跌宕起伏值得一看。主要讲的是:留下一种酸胀的麻木感。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指尖微微发凉。“远”。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名叫林建国。这是一个……
章节预览
林远拆开那个纯白色信封时,指尖是稳的。窗外是五月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楼下传来孩子们追逐嬉笑的声音,隔壁夫妻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生活的声音如此具体而真实,反而衬得他手中的信纸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信纸展开,
是苏晓薇一贯的清秀笔迹,只是内容却干脆利落,像一柄薄而锋锐的手术刀,
精准地切断了他们之间七年的联系。“林远,我们之间,还是算了吧。婚约取消。
不必再联系。祝好。”寥寥三行,连一个多余的标点,一句解释都没有。
没有抱怨他上次忘记她的生日,没有指责他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甚至没有提及一个月前他们为婚后住在哪里而发生的争执。什么都没有。这种彻底的空白,
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人窒息。他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在窗边站了许久,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拉出他长长的、静止的、几乎要凝固的影子。心里空荡荡的,
像被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过,只余下茫茫一片白地,连回声都听不见。
没有预想中的撕心裂肺,只是一种极深的、缓慢弥漫开的钝痛,和一种近乎荒谬的虚无感。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原来说收回就能收回,干脆得令人心寒,
仿佛那些共同的记忆、亲密的瞬间、对未来的构想,都只是一场过于投入的独角戏。
他试图在脑海里勾勒苏晓薇写下这些字时的表情,是冷漠的,决绝的,
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泪痕?他发现自己竟然想象不出来。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上周二?一起吃了顿匆忙的晚饭,
他一直在用手机回复工作邮件,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他心不在焉地应着。具体说了什么?
他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化作了细密的针,无声地刺穿着他。
他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踱步,从窗边走到门口,再走回来,
像一个上了发条却找不到方向的木偶。他需要做点什么,任何事情都好,
来填补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空洞。
视线最终茫然地落在壁橱最上层那个蒙着淡淡灰尘的旧纸箱上。
那是母亲何蔓前些日子整理旧物时让他搬过来的,说是有空再慢慢清理,却一直搁置着。
搬把椅子垫脚,他将纸箱取了下来。箱盖掀开的瞬间,
一股陈旧的纸张、淡淡霉味和樟脑丸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带着时光沉淀后的特殊气息。
里面大多是些他小学、中学的奖状和旧课本,封面上还有他稚嫩笔迹写下的名字。
几本流行小说的书页已经泛黄卷边,还有一叠用橡皮筋捆着的明信片。他心不在焉地翻摸着,
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带着绒布质感的封面。是一本极其老旧的相册,
封面是那种仿天鹅绒的暗红色,如今颜色褪得斑驳不均,边角有些磨损,
露出底下灰白的纸板。他记得这本相册,里面大多是父母结婚前以及他幼年时的照片,
他小时候还常缠着母亲,听她指着照片讲述背后的故事,后来学业繁忙,再后来离家工作,
就渐渐遗忘了它的存在。随手翻开,纸张已经脆黄,边角有些卷翘。黑白或暗彩的照片上,
是父母年轻得有些陌生的面孔。父亲穿着略显紧绷、肩膀处垫得高高的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努力向上扯出一个严肃的弧度。母亲则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
穿一件碎花衬衫,
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林远几乎从未在她如今眼中看到过的、混合着羞涩与明亮憧憬的光芒。
他们站在一些具有时代背景的建筑物前,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姿态或多或少都有些拘谨。
他一张张看过去,心情复杂难言。婚姻,究竟是什么呢?像他的父母,磕磕绊绊一辈子,
争吵、埋怨、偶尔的关心,是这种琐碎和平淡才是常态?还是像他和苏晓薇,
尚未真正开始柴米油盐的磨合,就已仓促落幕,连一点真实的烟火气都来不及沾染?
翻到相册后半部分,指尖触到一层突兀的厚度。在两页粘着几张户外合影的透明薄膜之间,
夹着一个薄薄的、用那种老式挂历纸反面糊成的信封。挂历纸上印着模糊的山水画痕迹,
背面是空白的,被人细心地折叠、粘合,做成一个简陋却齐整的信封。没有署名,没有地址。
他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拍,像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被时光精心掩藏的秘密。他迟疑了一下,
几乎是屏着呼吸,将那信封抽了出来。信封没有封口,边缘因为年深日久的摩挲而显得毛糙。
里面是几张对折的信纸,同样泛黄,质地脆弱,边缘有些地方已经起了细小的裂痕,
仿佛一用力就会碎裂。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是蓝色的钢笔水,
经由岁月的洗礼,已有些晕开和淡化,但笔画间的结构依旧清晰,
带着一种属于过去的、工整而又略显急迫的力道,能看出书写者下笔时的认真和心绪的波动。
“小蔓:”开头的称呼让林远怔了一下,花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母亲的名字,何蔓。
在他的认知里,母亲就是“母亲”,
菜价油价、会因为他在沙发上乱扔袜子而唠叨、额头和眼角早已被岁月刻下痕迹的中年女人。
小蔓……这个称呼太过陌生,带着一种属于少女的、轻盈的、甚至是鲜活的意味,
与他熟悉的母亲形象格格不入。他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展信佳。提笔几次,又放下,
总觉得有很多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上次在镇口的石桥边分别,
我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那棵老槐树后面,站了很久。河水声哗哗的,我心里也乱糟糟的,
像塞了一团水草。”“你说你父亲已经在为你相看人家了,是邻镇那家机械厂的工人。
我听了之后,一夜没睡。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件事。小蔓,我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
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负担重。你跟着我,可能一开始会吃很多苦,住不起宽敞的房子,
可能一年也添置不了一件新衣裳。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拼命努力,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报名了厂里的夜校,在学机械原理和制图,带我的王师傅说我有天分,学得快,
这次技术考核如果通过了,也许就能转成正式技术员,工资能涨一些……”信里的年轻人,
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笨拙的真诚,
他在向名叫小蔓的姑娘描绘一个虽然模糊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字里行间都是滚烫的决心和小心翼翼的恳求。那是一个青年在现实压力下,
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和全部的真心,为自己和心爱之人争取一份可能的举动。
“我不敢说让你一定要违逆家里的意思,那样太自私,也让你为难。我只求你,
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点时间?等我这次考核结果出来,如果通过了,我亲自去你家,
向你父母提亲,好不好?我会向他们证明,我能给你安稳的生活。”“小蔓,我心里很乱,
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你别笑我。只是想到你可能要嫁给别人,
我这里(信纸此处有一小块明显的、深蓝色的墨点,像是笔尖在此停留了太久,
墨水不受控制地氤�开)就疼得厉害,喘不过气来。”“等你回信。无论如何,给我个消息。
”落款只有一个字:“远”。林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留下一种酸胀的麻木感。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指尖微微发凉。“远”。
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名叫林建国。这是一个陌生的、他从未知晓的男人,
写给年轻母亲的情书。在母亲大约十八岁的年纪。他反复看着那个“远”字,
最后一笔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意味。
、夜校、技术考核、王师傅……这些具体的碎片拼凑出一个与他认知截然不同的母亲的形象,
和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存在于母亲遥远过往中的男人。那个叫“远”的男人,
他曾那样热烈地、带着卑微的骄傲和全副的身心,爱慕着年轻的何蔓,
为他们的未来忧心忡忡,又怀抱着孤勇的希望。而母亲,她收到这封信时是怎样的心情?
她是否也曾为这样的字句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她是否也曾将这张信纸贴在胸口,
感受那份远方的惦念?她是否……也曾有过片刻的动摇和挣扎,
在家庭的安排与内心的渴望之间无所适从?客厅里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轻微响动,
接着是母亲何蔓从外面回来的脚步声。林远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信纸按照原痕折好,
塞回那个简陋的信封,再飞快地夹回相册原处,将相册放进纸箱,推回壁橱下层,盖好箱盖,
将椅子搬回原处。动作快得带着一丝狼狈的慌乱,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仿佛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事,无意间窥见了绝不该被外人知晓的隐私。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表情恢复正常,才走出房间。母亲正在玄关换鞋,手里拎着刚买的菜,
一个塑料袋里装着新鲜的鲈鱼,额上有些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黏在颊边。“妈。
”他喊了一声,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哎,回来了?今天下班这么早?
”何蔓抬起头,脸上是惯常的、带着点疲惫的温和笑容。她的目光掠过林远的脸,
似乎隐约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劲,但也没多问,只是习惯性地唠叨起来,“晚上想吃什么?
我买了条鲈鱼,看着挺新鲜的,清蒸怎么样?你爸晚上回来吃。”林远看着母亲。
她穿着那件穿了很多年的、领口有些松垮的灰色针织开衫,身材微微发福,腰身不再纤细,
眼角爬满了细密的皱纹,像一张揉皱后又试图抚平的纸。
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一个松松的髻,用最普通的黑色发网兜着。
这就是信里那个让年轻人魂牵梦萦、为之写下“心里疼得厉害”的“小蔓”吗?
岁月是如何将那个可能鲜活、羞涩、内心充满激烈情感与挣扎的女孩,
变成了眼前这个烟火气十足、眉宇间带着长期操劳痕迹、语气平淡的妇人?
那个“远”笔下的灵动的“小蔓”,
是如何一步步走入如今这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躯壳之中的?晚饭时,父亲林建国打来电话,
说单位临时有事,不回来吃了。母亲在电话这头“嗯”了几声,语气平淡,
听不出失望也听不出高兴,最后只说了句“饭菜给你留锅里”,便挂了电话。这样的场景,
在林远的记忆里发生过太多次。餐桌上只有母子二人。清蒸鲈鱼冒着热气,炒青菜油汪汪的,
番茄蛋汤颜色鲜亮。很简单的家常菜,却是母亲日复一日的劳作。林远食不知味,
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那句憋了许久的话,
混合着今天收到分手信的郁闷和对母亲过往的好奇,终于还是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问出了口,
声音有些发闷:“妈,你当年……为什么要嫁给我爸?”何蔓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
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眉头微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怪莫名其妙的。
”“就是……突然有点好奇。”林远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粒,
“听大姨以前提过一嘴,说爸当年家里条件也不太好,爷爷奶奶那边……”何蔓沉默了片刻,
像是在遥远的记忆仓库里翻找那些早已蒙尘的旧事。她的目光有些飘忽,越过林远的肩膀,
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那时候,介绍人说的,你爸人老实,不太爱说话,但是有正经工作,
虽然是工人,但在国营厂,是铁饭碗。”她的语气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
“你外公外婆觉得靠谱,稳重,能靠得住,就同意了。见面看了几次,觉得……也还行。
”“那……你自己呢?你喜欢他吗?还是就那么……同意了?”林远忍不住追问,
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他想知道,在“还行”和“靠谱”背后,
那个曾经的“小蔓”有没有发出过自己的声音。何蔓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