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在群玉山头见，便会向瑶台月下逢一当我将最后一根冰蚕丝线穿过针眼，

为我耗时三年的心血之作《瑶台月下逢》绣上最后一笔时，展厅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喧哗。

我的未婚夫，沈屿舟，正陪着他雍容华贵的母亲和一脸娇纵的妹妹走进来。“晚晚，还在忙？

”沈屿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ähän的催促。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将丝线打结、剪断，然后将整幅苏绣作品从绷架上取下。

那是一幅巨大的圆形绣品，直径近两米，以千年银杏木为框。月白色的丝绸底子上，

瑶台仙境缥缈如烟，广寒宫阙若隐若现，而月下一个仙子回眸的瞬间，眼波流转，

仿佛汇聚了天上人间所有的光华。这是我苏绣世家“苏氏绣坊”的巅峰之作，

也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妈，清浅，你们看，这就是晚晚的作品。

”沈屿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仿佛这幅作品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未来婆婆林佩雯女士踩着精致的高跟鞋，走到绣品前，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虚虚地点了点，

脸上却没什么欣赏的表情，反而是一种审视货物的挑剔。“嗯，是不错，看着是费了些功夫。

”她淡淡地开口，话锋一转，看向我，“晚晚啊，屿舟都跟你说了吧？

王总对这幅《瑶台月下逢》可是喜欢的紧啊。

”我将作品小心翼翼地放进展厅中央的水晶展柜中，隔着一层防弹玻璃，

那月下仙子的眼眸似乎更加清冷了。我直起身，平静地看着她：“屿舟是提过，

说王总想要收藏。但这幅作品是非卖品。”林佩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晚晚，

话不是这么说的。什么非卖品？不过是价钱没谈拢罢了。

王总这次的项目对我们沈家至关重要，他点名了就要这幅绣品做贺礼，

这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我看着她，觉得有些可笑。我的心血，我的艺术，在他们眼里，

只是一个用来疏通关系的工具，一件可以讨好别人的贺礼。“阿姨，我再说一遍，

这是我的嫁妆，我不卖，也不送。”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沈屿舟的妹妹沈清浅立刻尖声叫了起来：“苏晚！你什么态度？我妈好声好气跟你商量，

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绣娘罢了！要不是我哥看上你，

你连这个展厅都进不来！”“清浅！怎么说话呢？”沈屿舟象征性地呵斥了一句，

随即转向我，眉头紧锁，“晚晚，别这么任性。这不只是一幅绣品，

这关系到我们两家的未来。王总那个项目，价值上百亿，只要拿下来，我们结婚后，

你想开多少个绣坊都行。”他描绘着宏伟的蓝图，语气里充满了诱哄，

仿佛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看着他英俊的脸，那张我曾深爱过的脸，

此刻却感到无比的陌生。“所以，在你的认知里，我的心血，我三年的时光，

我苏家上百年的传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可以用未来的绣坊来交换？”我轻声问。

沈屿舟的脸色有些不耐烦了：“晚晚，你能不能现实一点？什么传承，什么心血，

现在这个社会，讲究的是价值变现！这幅作品能帮沈家拿下百亿项目，就是它最大的价值！

你守着它能做什么？孤芳自赏吗？”“价值变含？”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笑了。

那笑声在空旷的展厅里显得格外清冷。林佩雯见我笑了，以为我松动了，

立刻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晚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女人嘛，终究是要嫁人的。

你的才华，如果能成为屿舟事业的助力，那才是真正的好钢用在了刀刃上。你放心，

我们沈家不会亏待你。这张卡里有一千万，算是我们买下这幅作品的定金，

密码是屿舟的生日。”她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张黑卡，姿态优雅地推到我面前。那一瞬间，

我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千万。买我的魂。我看着那张黑卡，

再看看他们一家人理所当然的嘴脸，心中那最后一点温情，像是被寒风吹过的烛火，

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阿姨，”我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您可能没听清。我说，它，是我的嫁，妆。”“嫁妆不就是给夫家的吗？！

”沈清浅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人都是我哥的，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我哥的，我们沈家的！

让你拿出来是给你面子，装什么清高！”“清浅说得对。”林佩雯收回了黑卡，

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苏晚，我本想给你留点体面。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了。这幅绣品，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屿舟和你的婚事，

可还没到板上钉钉那一步。”**裸的威胁。我没有看她，目光越过她，死死地盯着沈屿舟。

我在等。等他一句话。等他站在我身边，哪怕只是说一句“妈，算了”。可是他没有。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低声劝我：“晚晚，别闹了，妈也是为了我们好。听话，啊？

”“为了我们好？”我轻笑出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沈屿舟，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吗？”那年，在苏州老宅的绣楼下，他握着我的手，

满眼星光。他说：“晚晚，你的才华是上天赐予的瑰宝，它不应该被任何人染指。

我沈屿舟此生，必定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守护你和你的艺术，让你在自己的世界里，

永远自由，永远纯粹。”他说：“我爱的，就是那个在绷架前眼中有光的你。

你的每一针每一线，都绣在我的心上。”此刻，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睛，

那些滚烫的誓言仿佛变成了最尖刻的讽刺，一个字一个字地扎进我的心脏。见我不说话，

沈屿舟的耐心也耗尽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失望：“苏晚，

我以为你是个顾全大局的女人，没想到你这么不懂事。你太让我失望了。”“失望？

”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冷，“沈屿舟，失望的，应该是我。

”二就在我们对峙的时候，展厅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来人约莫六十岁上下，

穿着一身中式长衫，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学究做派。看到他，

林佩雯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等到了最终的杀手锏。“陈教授，您可算来了。

”她热情地迎了上去。我心头一沉。陈望，国内首屈一指的艺术品鉴赏家，尤其在织绣领域，

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我曾经拿着我的作品登门拜访，受过他不少指点，对他一直心怀敬意。

他怎么会来？而且是和沈家人一起来？一个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陈教授对林佩雯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展柜里的《瑶台月下逢》上。他推了推眼镜，

缓步走上前，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沈清浅得意地凑到我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苏晚，你不是觉得你的作品是无价之宝吗？

今天我们就请陈教授来给你‘掌掌眼’，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东西到底值几斤几两！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我明白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了。如果我坚决不给，

他们就要毁掉它。不是物理上的毁灭，而是从名誉上，从价值上，将它彻底摧毁。

让它从一件艺术珍品，变成一件不值一提的赝品。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我看着陈教授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看着他围着展柜，时不时发出一声故作高深的“嗯”，

我的手在身侧死死地攥成了拳。沈屿舟走到我身边，低声说：“晚晚，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只要你点头，陈教授可以不对外发表任何意见。王总那边，我们也能交代。别逼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更多的却是威胁。我没有理他，

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场由我的枕边人亲手导演的，针对我的围猎。不知何时，

展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媒体记者，有艺术爱好者，还有一些收到风声的业内人士。

他们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陈教授的最终审判。终于，陈教授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

林佩雯立刻递上话筒：“陈教授，您是这方面的权威，您给大家说说，苏**这幅作品，

到底怎么样？”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镜头，瞬间都聚焦在了陈教授的脸上。

陈教授接过话筒，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苏**这幅作品，单从技法上来说，

确实是尽得苏氏绣坊的真传。

乱针绣、平针绣、打籽绣……各种针法运用得可以说……是相当娴熟的。

”他故意在“娴熟”这个词上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没有用“精湛”，没有用“鬼斧神工”，只用了一个轻飘飘的“娴熟”。

这其中的贬损之意，懂的人都懂。人群中已经有了一些窃窃私语。陈教授继续说道：“但是，

艺术品，艺术品，重点在于‘艺’，在于‘术’，更在于其‘魂’。苏氏绣坊的巅峰，

是在清末民初的苏绣大家苏梦枕女士手上。她当年的作品《群玉山头见》，

至今仍是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那幅作品，针法灵动，意境超然，真正做到了以针为笔，

以线为墨。”他话锋一转，指向我的《瑶台月下逢》：“而苏**这幅作品嘛……怎么说呢，

形似而神不似。它太工整，太刻意，太追求技巧的堆砌，反而失了苏梦枕大师的灵气与风骨。

乍一看，仙气飘飘，但仔细品味，却能感觉到一股子匠气和小家子气。说句不客气的话，

这更像是一件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高级工艺品，而非能传世的艺术品。”“高级工艺品”。

这五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了我的心脏。他不仅否定了我的作品，

更否定了我这个人。他说我匠气，说我小家子气。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原来只是个高仿啊？”“我就说嘛，现在的年轻人，哪有那么多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