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丞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沈瓷。

果不其然，沈瓷也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她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推开车门，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阿瓷！”

傅景丞脸色一变，立刻追了上去。

人群拥挤，沈瓷瘦弱的身体在其中穿梭，显得异常艰难。

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知珩。

知珩哥哥。

你千万不能有事！

她终于挤到了最前面，看到了车祸的中心。

那辆白色的轿车，已经完全变形，驾驶座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医护人员正在用专业的工具，试图将里面的人救出来。

沈瓷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不……

不会的……

那个人，一定不是陆知珩……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上一秒还在跟她说话的人，下一秒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傅景丞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

“别看。”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可沈瓷怎么可能不看。

她用力地挣扎着，想要推开傅景丞的手。

【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用手语疯狂地比划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沈瓷，你冷静一点！”

傅景丞低吼道，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他不能让她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他怕她会崩溃。

可他的阻拦，在沈瓷看来，却成了另一种意义。

是心虚。

是他在心虚！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沈瓷的脑海中形成。

这场车祸，不是意外！

是傅景丞！

是他做的！

因为陆知珩不肯离开，所以他就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让他永远地闭嘴！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

恨意。

滔天的恨意，从心底喷涌而出，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猛地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傅景丞的手臂上。

傅景丞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阿瓷，别这样……”

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恳求。

沈瓷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嘴里充满了血腥味，才松开了口。

她抬起头，用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仇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傅景丞，你该死。】

她用沾着血的手，一笔一划地，在他的胸前写下这几个字。

傅景丞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眼里的恨意，只觉得浑身冰冷。

“不是我。”

他艰难地开口，想要解释。

“我没有……”

可沈瓷根本不听。

她不相信。

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就往车祸现场跑去。

“先生！这里危险，你不能过去！”

有警察拦住了她。

沈瓷却像是失去了理智，拼命地想要冲破阻拦。

她要去看。

她要亲眼确认，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陆知珩！

就在这时，被困在车里的人，终于被救了出来。

担架从沈瓷的面前抬过。

虽然那个人满脸是血，面目全非，但沈瓷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身衣服，是她送给陆知珩的生日礼物。

是他。

真的是他！

沈瓷的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

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沈瓷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傅景丞那张写满了担忧和疲惫的脸。

他的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

看到他，沈瓷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她猛地坐起身，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就要下床。

“阿瓷，你要去哪儿？”

傅景丞按住了她。

“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沈瓷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下，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她看着他，眼神里的恨意，有增无减。

【我要去看他。】

她用手语比划着。

傅景丞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还在抢救，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要去看他！】

沈瓷固执地重复着。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不容拒绝。

傅景丞和她对视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我带你去。”

他扶着她，走到了抢救室的门口。

“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大字，刺痛了沈瓷的眼睛。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沈瓷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傅景丞就站在她的身边，默默地陪着她。

他没有再试图解释什么。

因为他知道，在事实没有出来之前，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沈瓷立刻冲了上去，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医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傅景”丞，才缓缓开口。

“病人失血过多，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

医生顿了顿，神情凝重。

“但他的双腿，因为受到严重挤压，神经坏死，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轰——

沈瓷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站不起来了……

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

曾经那个阳光开朗，喜欢打篮球的少年，以后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一生了？

不！

这太残忍了！

沈瓷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傅景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阿瓷……”

沈瓷却猛地抬起头，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傅景丞被打得偏过了头，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他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地转回头，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楚和无奈。

沈瓷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傅景丞，你满意了？】

【把他变成一个废人，你就满意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用手语，疯狂地比划着，每一个动作，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傅景丞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反复切割。

“我再说一遍，不是我。”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信不信由你。”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落寞和孤寂。

沈瓷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身体顺着墙壁，缓缓地滑落。

她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

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人心碎。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不幸，都要发生在她和她在乎的人身上？

先是母亲，然后是她自己，现在又是陆知珩……

下一个，会是谁？

沈瓷不敢再想下去。

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而傅景丞，就是那个亲手导演了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

她恨他。

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