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敦煌，太阳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无垠的沙海。

热浪扭曲了远处的鸣沙山轮廓，连空气都仿佛被点燃，吸进肺里带着灼人的干燥。

在这片广袤的金色死寂之中，莫高窟像一串被时光遗忘的珍珠，镶嵌在苍凉的崖壁上，

沉默地见证着千年的风霜。第328窟内，温度稍低，却弥漫着另一种紧张。

林未晞戴着口罩和头灯，手持精巧的回贴笔，屏息凝神，

一点点地将起甲翘起的唐代壁画边缘，小心翼翼地回贴到地仗层上。

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初生婴儿，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也顾不上擦拭。

这座濒危洞窟的壁画剥落情况比预想的更严重，抢救性修复工作刻不容缓。然而，最近几天，

怪事频发。先是她惯用的一套特制修复工具，在收工清点时不翼而飞，

第二天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工具架最底层；接着，

她前一日刚做好加固处理的一小块菩萨衣袂残片，隔夜竟被人用一块色泽、质地都极其相似，

但细看之下年代感略有差异的残片替换了！若非她对此处每一寸壁画都烂熟于心，

几乎难以察觉。一种被暗中窥视、无形干扰的感觉，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脊背。“林工，

你说……会不会是……”团队里年轻的研究生小李，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一丝惶恐，

“听说这些古窟，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别瞎说，”林未晞打断他，

语气冷静，心底却也是一片疑云，“科学一点。可能是我们工作疏忽，

或者……”她没再说下去，目光扫过洞窟阴暗的角落。或者，是有人故意为之。就在这时，

一个带着几分懒散和戏谑的声音，在窟外响起，打破了洞窟内的凝重：“哟，各位专家，

忙着呢？”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男人斜倚在洞窟门口，挡住了大半光线。

他穿着件皱巴巴的麻质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皮肤是常年在西北活动的小麦色，

眉眼深邃，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整个人透着一股与这肃穆学术环境格格不入的落拓不羁。是顾晏辞。

敦煌本地有名的“顽主”，据说靠着倒腾些真假难辨的文物工艺品为生，

在黑白两道都有些说不清的关系。声名狼藉，是考古圈里人人避之不及的人物。“你是谁？

这里正在作业，闲人免进。”林未晞上前一步，挡在壁画前，语气疏离而警惕。

顾晏辞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晃了晃手里一张盖着模糊红印的文件纸：“林工是吧？别紧张，

我是受……嗯，受管委会临时委托，负责这段时间洞窟外围的‘安全巡查’工作。毕竟，

最近不太平嘛。”他目光扫过洞窟内部，尤其在几处壁画剥落严重的地方停留片刻，

眼神有些难以捉摸。“安全巡查？”林未晞皱眉，“我们不需要。请你离开，

不要影响我们工作。”“别啊，”顾晏辞非但没走，反而踱步进来，双手插在裤兜里，

姿态闲适得像在逛自家后院，“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对这片熟，眼睛也毒。说不定，

还能帮上点忙呢？”他走到林未晞正在修复的那面壁画前，歪着头看了看，忽然伸出手指，

虚虚地点了点一处颜色暗沉的区域，“啧，这地方，用你们现在这种加固剂，怕是不太行吧？

湿度一变，还得翘边儿。”林未晞心头一凛。他指出的问题，

正是她最近在反复试验和担忧的难点。一个文物贩子，怎么会懂这么专业的修复问题？

“不劳费心，我们有专业的判断。”她冷着脸回应。顾晏辞耸耸肩，不再多说，

但接下来的几天，他却像块牛皮糖，甩也甩不掉。时而晃悠到工地，

对队员们的操作评头论足，言语轻佻；时而在林未晞讲解修复方案时，

发出不和谐的嗤笑声；更让林未晞无法容忍的是，有守夜队员反映，

曾看到顾晏辞深夜鬼鬼祟祟地溜进洞窟，在里面待了许久，似乎……在用手触摸壁画！

“他在破坏壁画！他一定是黑市派来的人！那些丢失的工具，被替换的残片，

肯定都是他干的！”林未晞在临时会议室里，语气激动地对项目负责人说道，

“我们必须把他赶走！”负责人却面露难色：“未晞啊，这个顾晏辞……背景有点复杂，

那份委托书，虽然模糊，但好像也不是假的。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不好硬来。你再忍耐一下，

加强内部管理。”林未晞感到一阵无力。

看着窗外顾晏辞那副吊儿郎当、与周围严谨学术氛围格格不入的样子，

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声名狼藉的文物贩子，就是冲着壁画来的贼！

她必须盯紧他，找到证据。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林未晞开始更加密切地留意顾晏辞的一举一动。她发现，这个男人看似散漫，

眼神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这片石窟了如指掌的深沉光晕。

他偶尔指点队员注意脚下某块松动的铺地砖，

或者提醒他们某个角落通风不畅不利于壁画保护，每次竟都所言非虚。一天下午，

林未晞在高处脚手架上，近距离处理一幅大型经变画边缘的剥落。阳光透过窟顶的缝隙，

恰好照亮了画中供养人裙摆处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那里，用几乎与底色融为一体的赭石色，

勾勒着一个复杂的、类似家族徽记的图案——一只环绕着云纹的、眼睛特殊的瑞兽。

这个图案……她似乎在某个文献里见过模糊的记载，

据说是唐代某一支长期守护敦煌的“守窟人”家族特有的印记！她心头狂跳，

感觉触摸到了某个被历史尘埃掩埋的秘密。她迫不及待地想下来查阅资料，脚下一滑，

险些从脚手架上跌落。一直靠在窟口看似打盹的顾晏辞，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一个箭步冲过来，稳稳扶住了晃动的架子。“林工，小心点。”他仰着头，眉头微蹙，

阳光下，他脖颈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出温润的光。林未晞惊魂未定，

目光却被他颈间那块用红绳系着的玉佩吸引住了。那玉佩质地古朴，雕工奇特，

上面刻着的图案——赫然与她刚才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个“守窟人”家族印记，一模一样！

她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顾晏辞！你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顾晏辞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迅速将玉佩塞回衣领，

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打着哈哈：“地摊上淘的，仿古的工艺品，不值几个钱。

怎么？林工也对这玩意儿感兴趣？”他眼神闪烁，明显是在敷衍！林未晞还想追问，

他却已经转身走开，只留给她一个捉摸不透的背影。疑虑更深了。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有“守窟人”的印记？几天后，

林未晞为了寻找一种适合当地岩体特性的加固材料样本，独自驾车进入沙漠深处。不料，

天气突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狂风卷起黄沙，遮天蔽日，能见度瞬间降到极低！

她试图按原路返回，却在沙丘中迷失了方向，GPS信号也中断了。油箱告急，

饮用水所剩无几，车窗外是咆哮的沙暴，绝望像冰冷的沙子，一点点将她掩埋。

就在她几乎放弃希望时，风沙中，隐隐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

如同冲破地狱的钢铁巨兽，艰难地驶近，最终停在她的车旁。车门打开，跳下来的，

竟然是满身沙尘、嘴唇干裂的顾晏辞！“上车！”他几乎是用吼的，

在风沙的咆哮中将她拉进自己的车里。“你……你怎么找到我的？”林未晞又惊又喜，

声音沙哑。顾晏辞没有回答，只是紧绷着脸，猛打方向盘，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沙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