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废黜，囚于冷宫，却又在三年后，穿着龙袍，亲自推开我宫殿的门。

不是为了旧情，而是为了他死去的白月光，许洛茵。

他要我动用裴家禁术，为许洛茵招魂复活。

他说，事成之后，许我自由。

我看着他那张因思念而扭曲的俊脸，笑了。

萧玄策，你知道吗？

裴家的禁术，招来的从来不是死人。

是神，或者说，是更为恐怖的东西。

你想要你的白月光，可以。

拿你的国库、你的兵权、你的万里江山来换。

这场祭天大典，我会为你办得风风光光。

只是，等到钟声敲响，从法阵里走出来的，恐怕不是你的心上人。

而是我，裴静姝，为你准备的……催命符。

萧玄策推开长信宫大门的时候，我正在给窗台那盆枯死的茉莉浇水。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濒死者的**。

三年了，除了送馊饭的太监，这扇门没为任何人开过。

他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站在门口，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晃得我眼睛疼。

我没行礼，甚至没回头。

继续用那把豁了口的瓦勺，一勺一勺地浇着。

水渗进干裂的泥土里，连个响都听不见。

“裴静姝。”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只是多了几分帝王的冷硬。

我把瓦勺放下，拍了拍手上的土。

“陛下大驾光临，是来赐我白绫还是毒酒？”

他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意我的态度。

废话，一个被丈夫亲手送进冷宫的女人，难道还要三呼万岁，感恩戴德吗？

他没理会我的嘲讽，径直走了进来。

宫里很破败，桌椅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他嫌恶地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我脸上。

“你瘦了。”

我扯了扯嘴角。

“冷宫的伙食，总不能跟陛下的山珍海味比。”

他的眼神暗了暗，随即被一种更狂热的情绪覆盖。

“朕今日来，是想让你做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

“为洛茵招魂。”

我愣住了。

许洛茵，他的白月光，三年前为了救他死于宫变。

也是因为她的死，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后，被他安上“善妒、构陷”的罪名，打入冷宫。

现在，他要我，为我的“情敌”招魂？

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

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

萧玄策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笑什么！”

我止住笑，擦掉眼角的泪。

“我笑陛下痴情。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

“裴家禁术，可以！”

他死死盯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个疯魔的赌徒。

“朕查过，你裴家祖上曾是前朝国师，精通阴阳道法，有一门‘七星续命术’，能逆转生死，换魂续命。你身为裴家嫡女，不可能不会！”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他查到的，都是些野史杂谈，捕风捉影。

裴家确实有些不传之秘，但绝不是什么“七星续命术”。

那本被列为禁忌的祖传手札上，记载的，是一种更为古老、也更为危险的仪式。

它不叫“续命术”，它叫“叩门”。

叩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至于门后会走出什么，手札上只用了四个字形容——

“不可名状”。

我沉默了。

不是害怕，而是在飞快地计算。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我从这潭死水里爬出去，甚至……把所有债都讨回来的机会。

萧玄策见我沉默，以为我动心了。

他上前一步，语气放缓了些，带着诱哄。

“静姝，只要你肯救活洛茵，朕答应你，既往不咎。”

“朕会恢复你的一切份例，让你风风光光地走出这长信宫。”

“甚至……这凤印，朕也可以还给你。”

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陛下，你说的这些，我不在乎。”

“不过，让我施术，可以。”

“但我有三个条件。”

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急切地问：“什么条件？”

我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施展此术，需要搭建七星祭坛，所需材料皆是天材地宝，价值连城。我要国库的最高调用权，所有材料，无论多珍贵，户部、兵部、工部都不得有任何阻拦。”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准。”

我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仪式期间，我需要绝对的清静和权威。从今日起，至仪式完成，后宫之内，上至太后，下至宫女，皆要听我号令。我需要一支绝对忠诚于我的禁卫军，护卫祭坛，人数不得少于三千。”

他眉头微蹙，显然有些犹豫。

调动禁军，执掌后宫，这权力太大了。

我冷笑一声。

“陛下，叩问鬼神，逆天改命，本就是凶险万分之事。稍有差池，别说复活许姑娘，你我二人都可能当场暴毙。若是没有绝对的权威，哪个奴才冲撞了法驾，哪个妃嫔动了歪心思，这后果，你担得起吗？”

“朕担不起洛茵再出任何意外！”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许洛茵的执念，压倒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好，朕也准了！朕会给你一道亲笔手谕，见此手谕，如朕亲临！”

我心中大定，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仪式一旦开始，便不可中断，直至七七四十九天功德圆满。这期间，无论发生任何事，天崩也好，地裂也罢，陛下都不得干涉，更不能靠近祭坛半步。”

“为何？”他很警惕。

“因为……”我凑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帝王身负龙气，阳气过盛，会惊扰魂魄。你若想见她，就得忍。”

他被我说服了。

或者说，他被自己的欲望说服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我笑了。

笑得云淡风轻。

萧玄策，你输了。

从你踏进这扇门，答应我条件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把刀柄，亲手递到了我的手上。

你想要你的白月光。

而我，要你的命，你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