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被拉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樟脑丸、织物纤维和……浓烈汗味的气息猛地冲了出来。褚杭的身体在黑暗中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抽屉内部。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最上面是几床叠放整齐的空调薄被，下面压着几个收纳袋，隐约能看到是换季的厚毛衣和围巾。一切看起来都符合它作为“被褥收纳抽屉”的功能。

没有预想中的人影。

褚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那丝香水味，岑缨的反应，都只是巧合和过度敏感？一股荒谬的自我怀疑刚冒头，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不，不可能。那味道，那眼神，那瞬间的僵硬，都太真实了。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些被子和收纳袋，而是直接探向抽屉最深处，贴着柜体背板的地方。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柔软的织物，而是某种……带着体温的、微微起伏的、紧绷的硬物！

褚杭的心脏猛地一沉，随即被一股冰冷的怒意冻结。他不再试探，五指猛地用力，抓住那硬物边缘的布料，狠狠向外一拽！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在黑暗中炸响！

伴随着尖叫，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被褚杭硬生生从塞满被褥的抽屉深处拖拽了出来！那人影狼狈不堪地摔在卧室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显然在抽屉里藏了很久，浑身被汗水浸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色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惨白如纸，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瞳孔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褚杭已经按亮了手机屏幕）和惊吓而剧烈收缩着。他身上只穿着一条皱巴巴的平角**，**的皮肤上沾满了棉絮和灰尘，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手机屏幕的冷光，像舞台的追光灯，精准地打在这个年轻男人惊恐扭曲的脸上，也照亮了褚杭面无表情的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个瑟瑟发抖的入侵者，眼神里没有暴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

“谁？！”床上传来岑缨带着浓重睡意和惊惶的尖叫。卧室顶灯“啪”地一声被按亮，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

岑缨坐在床上，身上还穿着睡裙，头发凌乱，脸上血色尽褪，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地板上那个几乎**、抖成一团的男人，又猛地看向站在衣柜前、手里还抓着那男人胳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褚杭。巨大的惊恐让她瞬间失语，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地上那个年轻男人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褚杭的目光缓缓从地上那团不堪的肉体上移开，落在了岑缨惨白如鬼的脸上。他的眼神像冰锥，直直刺入她的眼底。

“解释。”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在岑缨的心上。

“我……他……”岑缨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恐慌让她语无伦次，“不是……老公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慌乱地掀开被子想下床，双腿却软得使不上力，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我想的哪样？”褚杭的声音依旧平稳，他甚至还轻轻松开了抓着那男人胳膊的手，任由对方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板上。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床边，目光锁死岑缨，“告诉我，我想的是哪样？”

他的逼近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岑缨下意识地往后缩，背脊紧紧抵住床头板，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错了……褚杭……我真的错了……就这一次……我鬼迷心窍……”她语无伦次地哭求着，伸出手想去抓褚杭的衣角。

褚杭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他没有再看她，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个抖得如同筛糠的男人。

那男人接触到褚杭的目光，吓得猛地一哆嗦，手脚并用地想往后爬，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别……别打我……大哥……我错了……我这就走……我……”

“名字。”褚杭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林锐。”男人抖着声音回答，头埋得很低，不敢看褚杭的眼睛。

“林锐。”褚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个物品的标签。他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然后，在岑缨绝望的啜泣声和林锐恐惧的呜咽声中，他做了一件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慢条斯理地从裤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相机应用，调成拍照模式。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犹豫。

“你……你要干什么？”林锐惊恐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对准自己的手机镜头，如同看到了毒蛇的信子。

褚杭没有回答他。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取景框里清晰地框住了林锐那张写满恐惧和狼狈的脸，以及他几乎**、沾满灰尘和棉絮的、蜷缩在地板上的身体。背景是敞开的、凌乱的大抽屉和衣柜。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像一声惊雷。

闪光灯刺目的白光让林锐下意识地闭眼缩头，也让床上哭泣的岑缨瞬间僵住。

褚杭低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检查着刚拍下的照片。画面清晰，细节分明，林锐的惊恐和不堪被定格得淋漓尽致。他甚至还特意放大，确认了林锐脸上几处明显的特征。

“藏得不错。”褚杭收起手机，放回裤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抖成一团的林锐，又掠过床上面无人色、眼神空洞的岑缨，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穿上你的东西，”褚杭对着地上的林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压，“滚出去。”

林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扑向散落在抽屉旁边揉成一团的衣裤，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动作因为恐惧而笨拙不堪，几次差点摔倒。

褚杭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卧室门口，脚步沉稳。他拉开门，侧身让开通道，像一个冷漠的守门人。

林锐胡乱套上T恤和牛仔裤，甚至来不及穿袜子，抓起地上的运动鞋，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老鼠，贴着门框，飞快地从褚杭身边挤了出去，踉踉跄跄地冲向大门的方向。防盗门被拉开又重重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卧室里只剩下褚杭和岑缨。

岑缨还维持着那个蜷缩在床头的姿势，脸上泪痕交错，眼神涣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巨大的羞耻和恐惧让她不敢看褚杭，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褚杭关上了卧室门，隔绝了外面客厅的光线。他没有走向岑缨，也没有开灯。他就站在门边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曾经同床共枕五年的女人。空气里还残留着林锐身上的汗味和廉价香水味，混合着岑缨眼泪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