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爸爸谈过之后，我在家里变得不爱说话。没什么必要的话，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交流。

就算妹妹和我住一个房间，她老想跟我搭话，我也总是很快躲开，不给她机会。

就算在饭桌上，爸爸努力找话题，我也只是安安静静吃饭，不吭声。至于妈妈，

我能离她多远就多远。她对我，老是一副想说又不说的样子，看我这么躲着，马上又拉下脸。

有一天妹妹不在家，饭桌上摆满了肯德基的盒子，鸡翅、薯条、原味鸡块，什么都有。

妈妈难得笑着招呼我过去：“这是我和你爸专门给你买的，你快吃。”给我买的？

他们不知道，肯德基早就是我最讨厌的东西了。我没什么兴致地拿起一根薯条，没往嘴里放，

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们。爸爸笑着说：“心心马上要上初中了，她那成绩你也知道。

想让你平时帮妹妹补补课。”我立刻放下手里的薯条，赶紧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纸。

“我帮不了，我申请住校了。”爸爸一脸惊讶：“咱们家离学校不远，你为什么要住校啊？

”我面不改色地回答：“初二开始有晚自习，晚上九点才放学。那条路黑，你们谁来接我？

”他们都不说话了。爸爸看着妈妈，好像想让她答应去接我。妈妈紧闭着嘴。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爸爸经常加班出差，他来接根本不现实。妈妈呢？大晚上的，

她哪舍得把她的宝贝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爸爸叹了口气，在住校申请上签了字。我觉得，

他除了赚钱，在这个家里最大的作用就是叹气了。“暑假呢？寒假呢？总能给心心补课了吧？

”妈妈这时候又能说话了。“暑假和寒假我也没空。学校觉得我数学好，让我参加数学竞赛，

假期要上课。”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跟学校争取来的。我得离这个家远远的，为了救自己。

家里没人知道，第二次被妈妈打了巴掌之后，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脑子里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心疼生病的、成绩不好的心心，

却忽视我这个健康又成绩优秀的依依。难道弱才招人喜欢？我是不是也该生病呢？

我甚至幻想，要是有一天我得了重病，快不行了，妈妈是不是就会想起，

我也曾是她心爱的小宝贝，就会像对妹妹那样，全心全意来爱我了。我上课在想这个问题，

下课也在想。成绩一落千丈，在学校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还好班主任发现了，

跟我谈了好久好久。最后，她抱了抱我，说：“程依依，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班里几乎所有家长都盼着有你这样出色的女儿呢。我得跟你明说，

你父母对待你和妹妹的方式有问题。可你很难改变他们的想法，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爱你的，

反倒觉得是你不知足。老师只能告诉你，别因为别人的错就否定自己，

也别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以后你会向往的爱情，

就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自立自强，尽好学生的本分，

为以后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做准备。等你人生规划好了，美好的感情自然会出现在生活里。

就算没有，你也有拿得出手的事业和收入，不会比任何人过得差。”我听进去了。

初中后面两年，我忙得脚不沾地。学业、各种竞赛把我的时间表塞得满满当当。

大部分周末我都不回家，除非没钱了才回去一趟。寒暑假要是没课，我就泡在图书馆，

直到关门才走。那两年，我没和家里人吃几顿饭。爸妈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满，

妹妹也会抱怨：“姐姐怎么总不在家呀？”我笑着回她：“这不挺好，不跟你抢房间了。

”妹妹撇撇嘴，不吭声了。其实我心里还想着，“连爸妈都不跟你抢了”。

估计我表现得太疏远了。考上心仪的高中后，爸妈说什么都不让我住校。我拗不过，

只能每天回家。可家里没有我自己的独立空间，还得经常应付他们突然的亲近。

爸爸妈妈喜欢在饭桌上跟我聊天，主要问我学校的成绩。高中学习挺单调的，

他们也找不到别的话题。和初中稳居年级第一、拿了好多奖比起来，

刚上高中的我低调了很多。我不参加竞赛了，专心学课内知识。好学校里高手太多，

保持年级前十都不容易。同样的问题翻来覆去问，

每次爸爸只会干巴巴地说一句：“这样也很棒了。”妈妈就话里有话：“既然不参加竞赛了，

那就多顾着家里人。”我只顾低头吃饭，对她想让我给妹妹补课的话装作没听见。

不知道是不是初中我太独立，让父母没了掌控感。现在他们不太敢直接对我提要求，

特别是跟妹妹有关的事。而妹妹可能到了青春期，不愿跟爸妈交流，

整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姐，我跟你说，今天我同学上课被老师骂了……”“姐，

你说我辫子扎高一点好看，还是低一点好看……”“姐，这道题我不会，

你帮我看看……”十句里头我也就回她一两句，不然她能一直缠着我。爸爸看着我们，

一脸欣慰地笑：“到底是亲姐妹，有这么多话聊。

”妈妈却冷着脸说：“你没瞧见心心热脸贴人家冷**嘛，对自己妹妹什么态度。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走了。有些人，你改变不了，那就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一直到高中毕业，我和家里的关系还是不温不火的。我拼命努力了三年，考上了复旦大学，

离家好几百公里远。爸妈可高兴了，在亲戚面前到处说。没人知道，我这么努力，

最大的动力就是为了让他们没理由拦着我去外地上大学。大学毕业后，我坚持留在上海工作，

怎么都不肯回老家。妹妹好不容易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学，工作也在家附近。我们都结婚了。

她嫁给了妈妈朋友的儿子。我和大学同学张辰逸结了婚，我俩一起留在上海打拼。

爸妈对我的婚事很不满意，可拿我没办法，只能三天两头找借口让我回去。前些日子，

妈妈生病，要做个不算小的手术，他们要我回去照顾。我回去了，又出钱又出力。手术前后，

就我一个人跑上跑下，24小时守在病床边。妹妹就手术那天来看了一次。

爸爸让她放心：“有依依在这儿就行。”妹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走了。

爸爸解释说：“心心女儿遗传了她的体质，身体不好，离不开她。只能辛苦你了。

”我就问了一句：“她老公和公婆不管吗？

”还躺在病床上的妈妈马上不高兴了：“别人能跟亲妈一样用心吗？我就知道，

让你一个人回来照顾我，你觉得不公平。你怎么不想想，你从小就比**妹身体好、脑子好，

这公平不公平？”我没吭声，低头削苹果。“好了，你别说了。医生不是让你静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