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巷逢故知苏栀的“青栀园艺”开在老城区的巷尾，

木质门楣上挂着两串风干的栀子花枝，浅褐色的花苞早已失了当年的白，

却仍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

像极了她藏在抽屉最底层的那本小学日记本——封皮被雨水浸得发皱，

内页夹着半片泛黄的栀子花瓣，是十二岁那年，陆时衍从她家院子里摘给她的。

六月的傍晚总爱落些毛毛雨，雨丝细得像绣娘手里的线，把老巷的青砖灰瓦都织得软乎乎的。

苏栀正蹲在花架前整理新到的薄荷苗，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叶片，

玻璃门就被风推得“吱呀”响了一声，风铃叮当作响，带着潮湿的水汽飘进店里。“请问，

这里可以寄养盆栽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像雨后晾在竹架上的棉线衫，软而有质感。

苏栀抬头的瞬间，手里的薄荷苗差点掉在地上——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腕上一块旧款的机械表，表盘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她记得那道划痕，

是小时候陆时衍爬树帮她够风筝时，被树枝划到的。“陆时衍？”苏栀的声音有些发紧，

指尖的薄荷香混着雨水的味道，窜进鼻腔里，竟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夏天。男人愣了愣，

随即笑了，眼角弯起的弧度和记忆里那个举着栀子花跑的少年重合：“苏栀？

你居然还记得我。”他走近两步，手里拎着一个陶盆，盆里种着一株蔫哒哒的栀子苗，

“我从外地回来，老房子那边在整理，这株苗没人管，想着你开园艺店，或许能救救它。

”苏栀的目光落在陶盆上——粗陶的质地，盆沿有个小小的缺口，

这是当年陆时衍在陶艺课上做的，他说要种一株栀子花，放在苏栀家的院子里，

等开花了就一起摘。后来这盆没等来花开，陆时衍就搬去了外地，

陶盆被苏栀的奶奶收在储物间，怎么会到他手里？“这盆……”“老房子拆迁，

在储物间找到的。”陆时衍把陶盆放在花架上，指尖碰了碰蔫掉的叶片，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栀子花，奶奶总用它给你做香囊。”苏栀的心跳漏了一拍。

奶奶已经走了三年，走之前还念叨着“时衍那孩子怎么不回来看看，

当年答应给你做的栀子酱还没做呢”。她蹲下身，轻轻扶正栀子苗，

声音轻得像雨丝：“奶奶走了，三年前的春天，栀子花开之前。”陆时衍的动作顿住了，

眼里的笑意淡了些：“抱歉，我不知道……”“没事。”苏栀站起身，擦了擦指尖的泥土，

“这株苗能活，我帮你养着。你这次回来，待多久？”“暂时不走了，

接了老城区改造的项目，负责咱们以前住的那片巷弄。”陆时衍看着店里挂着的栀子干花，

“今天去巷里转了转，你家的老院子还在，就是院子里的那棵老栀子树，好像快不行了。

”苏栀的心猛地一沉。那棵老栀子树是奶奶嫁过来时种的，比她的年纪还大。

小时候她和陆时衍总在树下玩，他爬树摘花，她在树下捡，奶奶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

说“等你们长大了，就让这棵树给你们做媒”。后来陆时衍走了，每年栀子花开，

奶奶都会摘些花，放在玻璃罐里，说“给时衍留着，他回来喜欢闻”。“我明天去看看。

”苏栀的声音有些哑。“我陪你去。”陆时衍说，“刚好要去那边测绘，顺便帮你搭把手。

”苏栀点点头，没再说话。雨还在下，落在玻璃门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她看着花架上那株蔫掉的栀子苗，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就像这花，看似枯了，只要还有根，

总能再活过来——比如她和陆时衍的回忆，比如这条藏着童年的老巷。

第二章树底藏旧笺第二天清晨，雨停了，老巷里飘着潮湿的栀子香。

苏栀和陆时衍并肩走在青砖路上，巷子里的老房子大多挂着“拆迁”的牌子，

只有少数几户还住着人，门口堆着杂物，显得有些萧条。“你还记得王阿婆吗？

以前总给我们糖吃的。”陆时衍指着巷中间的一扇木门，“她家的麦芽糖，你一次能吃两块。

”苏栀笑了，眼里泛起暖意：“记得，她总说我是‘小馋猫’，还说要把你许给我做小女婿。

”“可不是嘛。”陆时衍也笑了，“那时候我还跟她吵架，说苏栀是我的好朋友，

不能做女婿。现在想想，还挺傻的。”说话间，就到了苏栀家的老院子。院门是木质的，

漆皮已经剥落，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响声。院子里长满了杂草，那棵老栀子树立在院角，

枝干歪歪扭扭的，叶子黄了大半，只有顶端还留着几片绿，零星开着两朵白花，蔫蔫的，

像随时会掉下来。苏栀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树干，指尖触到粗糙的树皮，

忽然想起小时候陆时衍在树上刻的字。她抬头找，果然在树干齐腰的地方，

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栀”和“衍”，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依然清晰可见。

“你居然还没忘。”陆时衍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会忘？”苏栀回头看他，

“你刻完字还说，这棵树是我们的，谁也不能抢。”陆时衍走近，

也摸了摸树干上的字：“那时候不懂事，总觉得什么都能永远属于自己。后来才知道，

连树都会老，人都会走。”苏栀没说话，蹲下身拔院子里的杂草。她记得小时候，

院子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奶奶每天都会打扫，栀子花开的时候，整个院子都飘着香。

现在杂草疯长，树也快枯了，就像她的童年，明明就在眼前，却再也回不去了。

“这里有个树洞。”陆时衍忽然说。苏栀抬头，看到树干上有个小小的洞，

被杂草挡住了大半。她记得这个树洞，小时候她和陆时衍总把秘密写在纸条上，塞进去。

有一次，她写“我希望陆时衍永远不离开”，陆时衍写“我希望苏栀每天都开心”，

然后一起把纸条塞进去，说要等十年后再拿出来看。后来陆时衍突然搬家，

她再也没机会去拿那些纸条。“要不要看看？”陆时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

苏栀点点头，心跳有些快。她不知道那些纸条还在不在，也不知道看到那些纸条，

会是什么心情。陆时衍伸手进树洞，摸索了一会儿，拿出几张卷在一起的纸条，纸已经泛黄，

边缘有些破损。他把纸条递给苏栀，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带着一丝暖意。苏栀接过纸条，

慢慢展开。第一张是她写的，字迹歪歪扭扭：“陆时衍今天又爬树摘花了，

奶奶说他是‘小猴子’，我觉得他像超人，什么都能做到。

”第二张是陆时衍写的：“苏栀今天哭了，因为妈妈骂她打碎了碗，

我把最喜欢的弹珠给她了，她笑起来真好看。”一张一张看下去，

童年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他帮她够挂在树上的风筝，她帮他抄漏写的作业，

他们一起在院子里追蝴蝶，一起偷喝奶奶酿的栀子蜜……最后一张纸条，是陆时衍写的，

日期是他搬家的前一天：“苏栀，我要搬家了，爸爸说奶奶生病了，要去外地治病。

我不想走，我还没和你一起看栀子花开满树，还没给你做栀子酱。我把弹珠放在你枕头下了，

你要记得想我。等我回来，我们就一起把树洞装满纸条。”苏栀的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滴在泛黄的纸上，晕开了字迹。原来当年他不是不想说再见，是来不及。原来他也像她一样，

把童年的约定藏在了心里。“我那时候想告诉你的，”陆时衍蹲在她身边，声音很轻，

“可爸爸催得急，我只能把纸条塞进树洞，希望你以后能看到。后来到了外地，

我每天都想回来，可奶奶的病一直不好，爸爸不让我回来。直到去年，奶奶走了，

我才敢回来看看。”苏栀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