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驶进希望小学时，夕阳正把土坯墙染成金红色。校园不大，几间平房围着一个黄土操场，操场上有几个学生正在追逐打闹，看到车子，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韩瀚停下车，率先跳下来：“同学们，这是新来的徐可可老师，以后会和我、王老师一起教大家上课。”

学生们怯生生地看着徐可可，小声喊着“徐老师好”。徐可可弯起嘴角，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却瞥见王子染正站在教室门口，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戈壁的寒霜，瞬间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徐老师，我带你去宿舍。”韩瀚拿起徐可可的背包，语气温和，“条件简陋，你多担待。”

宿舍就在教室旁边，是一间不大的平房，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角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皮柜。窗户上糊着旧报纸，风一吹就哗啦啦响。

“委屈你了，这里只有这样的条件。”韩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或者找子染也行。”

“不用麻烦韩老师了，我能适应。”徐可可摇摇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王子染还站在原地，眼神依旧冰冷。

韩瀚走后，徐可可开始整理东西。她把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相册里，尤其是那张合影，被王子染踩得有些脏了，她用纸巾轻轻擦拭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王子染反应这么激烈。明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她就是自己的妹妹，可她却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甚至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王子染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搪瓷碗：“给你，食堂刚煮的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徐可可有些意外，接过碗说了声“谢谢”。粥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米香，让她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别以为我对你好。”王子染的声音依旧冰冷，“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说我欺负新来的老师。还有，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再提什么妹妹的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徐可可抬起头，看着她：“子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认回你。我们是亲姐妹，流着同样的血，为什么不能好好谈谈？”

“亲姐妹？”王子染冷笑一声，“在你享受大城市的生活时，我在戈壁滩上风吹日晒；在你被父母宠着的时候，我跟着阿婆吃苦受累。现在你想起我了？想认我了？徐可可，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爸妈没有放弃找你！”徐可可急忙说，“他们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里，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线索。如果不是我来边疆支教，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你。”

“找不到才好！”王子染猛地打断她，“我不需要什么姐姐，也不需要什么亲生父母！我现在的生活很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王子染转身就走，重重地带上了门，震得窗户上的旧报纸都掉了下来。

徐可可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奈。她知道，要让王子染接受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二天一早，徐可可就开始了她的支教生活。她教三年级的语文，第一节课讲的是《小小的船》。她准备得很充分，带着学生们朗读、画画，课堂气氛很活跃。

可就在她讲课的时候，王子染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摞作业本：“韩老师让我来拿昨天的作业。”

她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徐可可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讥讽。徐可可没有理她，继续讲课，可她能感觉到，王子染的存在让学生们变得有些拘谨。

王子染拿了作业并没有立刻走，而是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徐可可讲课。徐可可讲完一段，刚想提问，王子染突然开口：“徐老师，你这讲课方式太温柔了，边疆的孩子皮实，得严厉点才行，不然镇不住他们。”

徐可可愣了一下，随即说：“我觉得教学方式应该因人而异，温柔也能教好学生。”

“是吗？”王子染走进教室，拿起一个学生的作业本，“你看这个学生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明显是没认真写。如果老师严厉点，他敢这么敷衍吗？”

那个学生吓得低下头，脸涨得通红。徐可可看着学生委屈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王老师，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特点，我们应该多鼓励，而不是指责。”

“鼓励？”王子染嗤笑一声，“在戈壁上，光靠鼓励是活不下去的。学生们以后要面对的是风沙和困难，必须从小培养他们的抗压能力。徐老师，你还是太天真了。”

两人的争执让课堂气氛变得很尴尬，学生们都不敢说话，低着头看着课本。

就在这时，韩瀚走了进来，看到教室里的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子染，你不是来拿作业的吗？拿了就赶紧去批改吧，别耽误徐老师上课。”王子染瞪了徐可可一眼，拿着作业本转身走了。

韩瀚看着徐可可，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子染她就是这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徐可可摇摇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只是觉得，教学理念不同可以沟通，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

韩瀚叹了口气：“子染从小在边疆长大，经历了很多苦，性格难免有些强势。她其实很善良，对学生也很好，只是不善于表达。你多包容她一点，时间久了就好了。”

徐可可点点头，继续讲课，可心里的疙瘩却越来越大。她不知道，自己和王子染之间的矛盾，仅仅是个开始。

课后，徐可可在办公室备课，王子染也在批改作业。两人隔着一张桌子，谁也不说话，气氛很压抑。

徐可可忍不住开口：“王老师，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是不是因为韩老师？”

王子染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她：“是又怎么样？韩老师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依靠，我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他。”

“我没有想抢他。”徐可可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支教，也是为了找我妹妹。我对韩老师只有同事间的尊重。”

“尊重？”王子染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长得和我一样，又会说好听的话，还懂得讨学生喜欢，不就是想让韩老师注意你吗？徐可可，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韩老师是我的。”

徐可可看着王子染坚定的眼神，心里突然明白了。王子染之所以这么排斥自己，不仅是因为身世的问题，还因为韩瀚。她把韩老师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王老师，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徐可可说，“如果韩老师真的喜欢你，别人再怎么抢也抢不走。如果他不喜欢你，你再怎么阻止也没用。”

“你闭嘴！”王子染猛地站起来，眼神凶狠，“我不允许你这么说韩老师！徐可可，你给我记住，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靠近他！”说完，王子染拿起批改好的作业，摔门而去。

徐可可坐在椅子上，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她没想到，自己的支教之路会这么艰难，不仅要面对艰苦的环境，还要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情感纠葛。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王子染正躲在操场的角落里，看着韩瀚给学生们打球的身影，眼泪掉了下来。她害怕，害怕徐可可的出现会夺走韩老师，夺走她在这戈壁滩上唯一的温暖。

边疆的秋来得烈，几场风过，白杨树的叶子就燃成了金红。学校组织学生去雪山脚下秋游，韩瀚负责规划路线，王子染提前腌了风干肉、烙了馕，徐可可则连夜画了雪山动植物图鉴，想让学生们边玩边学。

出发时，王子染特意坐到了越野车前排，把后座留给徐可可和几个小个子学生。一路上，她不停地给韩瀚递水、提醒他注意路况，眼神里的依赖毫不掩饰，偶尔回头看徐可可时，却总是带着戒备的冷意。

徐可可没心思理会这些，她正给学生们讲雪山的故事，手指着窗外连绵的雪峰，眼里闪着光。韩瀚偶尔会从后视镜里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这一幕落在王子染眼里，像针一样扎得她难受。

走到半路，队伍里的阿依古丽突然“哎哟”一声，蹲在地上直咧嘴——她的脚崴了，疼得眼泪直流。

徐可可立刻停下脚步，蹲下身轻轻握住阿依古丽的脚踝：“别怕，老师看看，是不是肿了？”她的动作轻柔，声音温软，阿依古丽渐渐止住了哭。

韩瀚也赶了过来，眉头紧锁：“怎么样？能走吗？”

“好像有点严重，暂时不能落地。”徐可可抬头看他，“要不我背着她吧，我力气还行。”

“你不行。”王子染抢先开口，一把推开徐可可，蹲下身查看阿依古丽的脚，“戈壁上走惯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阿依古丽，老师扶你走，坚持一下。”

她的力道太急，徐可可没防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图鉴掉在地上，被风沙卷走了几页。“我的图鉴！”徐可可连忙去追，却被韩瀚拉住了。

“我去捡，你照顾阿依古丽。”韩瀚说完，快步追向被风吹走的书页。

王子染扶着阿依古丽，眼神却死死盯着徐可可：“徐老师，别以为做点表面功夫就能讨好所有人。阿依古丽是我的学生，不用你假好心。”

“我没有假好心。”徐可可的脸色沉了下来，“学生受伤了，老师关心是应该的，和谁的学生没关系。”

“没关系？”王子染冷笑，“你明明就是想在韩老师面前表现自己！徐可可，你除了会装温柔、玩花样，还会什么？这里是边疆，不是你耍小聪明的地方！”

阿依古丽被两人的争执吓得不敢说话，小声说：“王老师，徐老师没有恶意，她刚才还帮我吹伤口呢。”

“你懂什么！”王子染瞪了她一眼，阿依古丽立刻闭上了嘴，委屈地低下头。

徐可可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气又疼：“子染，你怎么能这么对学生说话？教学不是争风吃醋，我们的初衷都是为了孩子。”

“争风吃醋？”王子染像是被踩中了痛处，音量陡然提高，“是你先闯入我的生活，觊觎我的东西！韩老师、学校、学生，这些都是我的，你凭什么来分一杯羹？”

“你的？”徐可可也来了火气，“韩老师是独立的人，学生是大家的学生，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你的私产！还有，”她盯着王子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明明就是徐可染，我的亲妹妹，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难道血缘在你眼里，还比不上这些所谓的‘所有物’？”

“我不是！”王子染尖叫着，伸手就推了徐可可一把，“我让你胡说！让你破坏我的生活！”

徐可可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后腰撞到了一块石头，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就在这时，韩瀚拿着捡回来的图鉴跑了过来，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上前阻拦：“你们别吵了！这么多学生看着呢！”

“韩老师，她欺负我！”王子染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眼泪说来就来，“她一直胡说八道，说我是她妹妹，还推我！”

“我没有推她！是她先动手的！”徐可可急忙辩解，后腰的疼痛让她脸色发白。

韩瀚看着徐可可苍白的脸色，又看看王子染通红的眼眶，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他叹了口气：“好了，先不说这个了。阿依古丽走不了，我来背她，咱们赶紧赶路，天黑前要到营地。”

他蹲下身子，背起阿依古丽，又回头对两人说：“你们跟在我后面，别再吵架了。”

一路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学生们不敢说话，徐可可和王子染隔着几步距离，谁也不看谁。风沙吹在脸上，又冷又疼，就像两人此刻的心情。

到达雪山脚下的营地时，天已经擦黑了。韩瀚安排学生们搭帐篷，徐可可则去捡柴生火，王子染却突然跟了过来，挡在她面前。

“徐可可，我有话跟你说。”王子染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狠劲。

“说吧。”徐可可停下手里的动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