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国家的英雄。他胸前的每一枚勋章，都成了捆绑我和孩子的道德枷锁。

公婆说：“没有牺牲，哪有你现在的安宁？”于是，我的忍耐和孩子的恐惧，

都成了理所应当。当他因一个气球爆破声而失控，将五岁儿子的生日蛋糕砸得粉碎时，

我提出了离婚，一夜之间，从“英雄家属”沦为全网唾骂的“白眼狼”。

所有人都指责我的背叛。但我的抗争，只想告诉他们一句话：“我崇敬英雄，但我和孩子，

首先要活下去。”1.“嘭！”客厅里传来一声巨响，是儿子小宝不小心戳破的一个气球。

下一秒，我的丈夫陈允，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个翻滚躲到桌子底下。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瞳孔放大。“敌袭！隐蔽！呼叫支援！”五岁的小宝吓得僵在原地，

手里的生日蛋糕“啪”地掉在地上，奶油和水果溅了一地。他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立刻冲过去抱住儿子。“别怕，小宝，爸爸在玩游戏。”我的声音在颤抖。这种“游戏”，

我们已经玩了两年了。婆婆从厨房出来，径直奔向桌底下的陈允。“小允，别怕，没事了，

回家了，安全了。”公公跟在后面，看到一地狼藉和哭泣的小宝，

眉头紧锁：“你怎么看孩子的？不知道他爸受不了**吗？一个气球都看不住！

”我看着桌下蜷缩的丈夫，看着护着儿子的婆婆，看着指责我的公公。

还有我怀里瑟瑟发抖的儿子，他今天过生日。两年来，这个家没有安宁。

陈允的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像一颗定时炸弹，任何一点声响一个闪光，都可能引爆。

他会在半夜惊醒，掐着我的脖子问我是谁。他会把小宝的玩具枪当成真武器，砸得粉碎。

他会整日整夜地失眠，然后在白天因为一点小事而暴怒。我辞了工作，断了社交，

每天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家的平静。可是，平静是如此脆弱。我低头看着儿子惨白的脸，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我们必须离开。我崇敬国家的英雄，但我首先是个母亲，我的儿子，

要活下去。2.晚饭时，陈允的情绪已经平复。他坐在那里，沉默地扒着饭。

这是他清醒时的常态。婆婆不停地给他夹菜：“多吃点，小允，身体要紧。”公公则板着脸，

气氛压抑。我放下筷子：“爸，妈，我跟陈允离婚。”婆婆夹菜的手停在半空，

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林乔然，你说什么？”公公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怒目圆睁。

“你再说一遍！”我深吸一口气，迎着他们的目光，重复道：“我说，我和陈允，离婚。

”“你疯了！”婆婆尖叫起来，“陈允为国家付出多少？他现在病了，你就要抛弃他？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没疯。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你们都看在眼里。

小宝是怎么过的，你们也看到了。”提到小宝，公公的气焰弱了一瞬，但立刻又强硬起来。

“那又怎样？哪个孩子成长没点磕碰？没有陈允他们在前线流血牺牲，

你们能有今天安宁的日子过？让你受点委屈怎么了？你就不能多体谅一下他？”这套说辞，

我听了两年。“我体谅了。”我看着他们，“我辞了工作，每天在家照顾他。

家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走路说话都轻手轻脚。我两年没睡过一个整觉，这还不够吗？

”“不够！”婆婆斩钉截铁，“他是英雄！你嫁给他，就该承受这一切！”“英雄的家人，

也只是普通人。我们想活下去，有错吗？”一直沉默的陈允，突然抬起头。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又低下了头。

我知道，他清醒的时候，心里也充满了痛苦和愧疚。但愧疚，不能治好他的病，

也不能抹去我和儿子所受的伤害。“我已经决定了。”我说完，站起身，走进房间，

锁上了门。门外，是婆婆歇斯底里的哭骂声。3.“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儿子怎么办？

”婆婆在门外哭喊，用力地拍打着门板。“林乔然，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当初你嫁给陈允的时候，说得多好听，说你崇拜他，敬佩他，愿意一辈子照顾他。

现在他需要你了，你就要跑？”**在门上，闭上眼睛。是啊，我曾经是那么崇拜他。

他是军校的优等生，是演习中的尖子，是对外作战的英雄。我嫁给他的时候，

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着勋章，眼神明亮又坚定。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时，所有人都羡慕我。“你对得起国家吗？对得起部队对你的照顾吗？

”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部队领导来家里慰问的时候，你是怎么保证的？

你说你会照顾好家庭。现在，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我不是没有挣扎过。最初，

我以为爱能战胜一切。我学习心理知识，参加家属互助会，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他会好起来的。但他的病情，在一次次反复中，磨光了我所有的希望和力气。

尤其是对小宝的影响。小宝变得越来越胆小，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在家里跑跳。

幼儿园老师告诉我，小宝在学校里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别的小朋友玩老鹰捉小鸡，

他都会吓得发抖。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孩子会有严重的心理问题。“爸，妈。”我隔着门，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陈允是英雄，他为国负伤，

应该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最高的敬意。但是，这份照顾，不应该以毁掉我和小宝的人生为代价。

”“我们不该成为他英雄名誉下的祭品。”“什么祭品？你就是自私！你就是想自己快活去！

”我没有再回答。我知道，和他们已经无法沟通。他们爱儿子，他们把陈允的牺牲，

当成了绑架我一生的道德令牌。4.第二天一早，我拉着行李箱，牵着小宝走出房间。

客厅里，公公婆婆坐在沙发上，眼睛通红。陈允也坐在他们身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你真要走？”“我带小宝回我妈家住几天。离婚协议，我会找律师拟好，寄过来。

”小宝紧紧抓着我的手，害怕地看着他的爷爷奶奶。婆婆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眼泪又下来了。“乔然，别走，算我求你了。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的态度软了下来，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我轻轻挣开她的手。“妈，已经两年了，

没有别的办法。”“你可以把孩子送走，送到你妈家，你专心照顾陈允。”婆婆急切地说，

“等他好了，再把孩子接回来。”“妈，小宝也是你的亲孙子。”“正因为是亲孙子，

才不能让他影响陈允养病啊！”婆婆说得理直气壮。我彻底心寒。在他们眼里，

孙子的身心健康，远远比不上儿子的情绪稳定。就在这时，陈允站了起来。他走到我面前，

看着我。“让她走吧。爸，妈，让她走。”“小允，你说什么胡话？”陈允没有理他们，

只是看着我：“林乔然，对不起。”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我最怕的，

不是他的失控和暴躁，而是他清醒时的痛苦和愧疚。因为那会提醒我，我爱的那个男人，

还被困在这具躯壳里，他也在受苦。“是我毁了你和小宝。”他伸出手，想碰碰我的脸，

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然后无力地垂下。“离了吧。你和小宝，都该有正常的生活。”说完，

他转过身，踉跄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婆婆的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绝望。

我擦掉眼泪，拉着小宝，走出了这个曾经的家。5.回到娘家，我妈一开门，

看到我拉着行李箱，牵着小宝，脸色就是一变。“你这是干什么？又跟公婆吵架了？

”我把小宝安顿在客厅看电视，然后把我决定离婚的事告诉了爸妈。“胡闹！简直是胡闹！

”我妈也在旁边抹着眼泪。“乔然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陈允他现在这个样子，

也不是他想的。你就忍一忍，等他病好了，一切不都好了吗？”我爸瞪着我，“人家军嫂，

丈夫牺牲了，一辈子守寡带大孩子的都有！你这算什么？陈允人还在，只是生病了，

你就受不了了？传出去，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脸面？爸，你只在乎脸面吗？

我跟小宝受的这些，你就不在乎吗？”“不就是辛苦点吗？你嫁给军人那天，

就该有这个觉悟！享受荣誉的时候你高兴，现在要你付出了，你就不愿意了？

”我妈拉了拉我爸，又转过来劝我：“是啊，乔然。你想想，你离婚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

多难啊。别人会怎么看你？人家会说你忘恩负负义。”“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在乎！

”我爸吼道，“我一辈子教书育人，不能让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我看着我面前的亲生父母，他们嘴里说着跟我公婆类似的话，说着“大道理”，

说着“名声”，说着“牺牲”。没有一个人，问我一句：“你累不累？”“爸，妈。

”我站起身，拉过还在看电视的小宝，“我明白了。房子我会自己找，小宝我也会自己带。

不给你们添麻烦。”“乔然，你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我没再听下去。

我牵着小宝，再次走出了一个“家”的门。6.我带着小宝，在外面找了个小旅馆暂时住下。

安顿好哭闹不止的小宝，我开始联系律师。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一位打离婚官司的张律师。

她在电话里听我简单说了情况后，约我第二天去律所面谈。“林女士，

”张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你的这个案子，会非常棘手。”“我知道。”我点点头。

“不，你可能还没完全意识到。”她推了推眼镜，“你丈夫的身份是关键。他是战斗英雄，

有PTSD。这个身份在法庭上，既是事实，也是一张强大的‘感情牌’。”“对方律师，

以及你的公婆，会把你塑造成一个忘恩负义在丈夫最需要你的时候抛弃他。而你丈夫，

则是为国奉献后被家庭背叛的受害者。”她的话，和我爸妈公婆说的如出一辙，

但语气却完全不同。“舆论会一边倒地同情他。”张律师继续说，“你的处境会非常艰难，

你可能会被网暴，被身边的人指指点点。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准备好了。我只要离婚，

要小宝的抚养权。”“抚养权也是个难题。”张律师皱起眉，“他们会说，

你有稳定的工作吗？你有独立的住房吗？你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吗？而陈允那边，

有国家补助，有部队的关怀，他的父母可以帮忙带孩子。他们会主张，

孩子留在‘英雄的家庭’里，能得到更好的成长环境和荣誉感。”这些问题，

我都没来得及细想。“那我该怎么办？”“收集证据。从现在开始，

你要尽可能多地收集证据，证明陈允的病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你和孩子的正常生活，

甚至构成了威胁。你儿子因为父亲病情而产生的心理问题，需要有专业机构的评估报告。

你公婆对你的道德绑架和言语攻击，如果有录音或人证，也很有用。”“最重要的一点，

你要向法官证明，你要求离婚，不是因为不爱了，也不是因为嫌弃，而是为了‘求生’。

为了你和你孩子的身心安全。”离开律所，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带着小宝去市里最好的儿童心理咨询中心。7.我带小宝去做心理评估的第三天，

网暴如期而至。最先是在我们本地一个很火的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

标题是：《战斗英雄为国负伤，却惨遭妻子抛弃，天理何在？》发帖人自称是陈允的邻居，

用充满感情的笔调，把我丈夫塑造成一个沉默、坚忍、内心痛苦的英雄。然后，笔锋一转，

开始描述我。说我嫌弃丈夫不能挣钱，说我贪慕虚荣，说我在丈夫最需要照顾的时候，

带着孩子离家出走，逼迫离婚。帖子里还配了几张照片。一张是陈允穿着军装，

意气风发的旧照。一张是他现在憔悴落寞的侧影。还有一张是我抱着小宝，

拉着行李箱离开小区的背影。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我公婆的杰作。帖子下面，瞬间炸开了锅。

“这女人还有没有良心？英雄的血不能白流！”“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种人就该被唾沫淹死！”“心疼英雄，在前线没倒下，却被最亲的人捅了刀子。

”“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我的名字，我父母家的地址，

我以前工作的单位，很快就被扒了出来。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全是陌生号码的辱骂短信和电话。我以前工作的单位领导也打来电话，语气为难地告诉我，

单位门口有人拉横幅骂我，影响很不好，让我“处理好家事”。我登录我的社交账号，

私信箱里全是诅咒。我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全民公敌。我关掉手机，

抱着膝盖坐在旅馆冰冷的地板上。张律师的话还在耳边，但我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

这么猛烈。小宝走过来，用小手摸了摸我的脸。“妈妈，你不开心吗？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不行，我不能倒下。如果我倒下了，谁来保护我的孩子？

8.网暴愈演愈烈。我带着小宝出门买东西，都能感觉到路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

我怕那些极端的人会找上门，影响到我父母。我也不想他们受到伤害。

就在我快要被流言蜚语淹没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了我。是我的对门邻居，李姐。

她给我发来一条微信：“林乔然，你还好吗？”看到这条消息，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是风暴开始后，我收到的第一句安慰。我回了她：“谢谢你，李姐。我没事。

”“你公婆在小区里怎么说你的，我们这些老邻居都听着呢。但我们眼睛不瞎，

这两年你过得什么日子，大家心里有数。”“陈允半夜在楼道里大喊大叫，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家成天叮叮当当，我们也听得到。还有小宝，那孩子以前多活泼，现在看见人就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