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雨。她好像很喜欢吃食堂张师傅做的红烧肉。我偷偷去请教了做法，失败了好多次，终于有点像了。可是……没有机会做给她吃。”

“七月一日，晴。建党节汇演，我是领舞。我在台上拼命地跳，希望她能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台下人很多，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跳完谢幕时，好像看到她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是错觉吗？心跳得好快。”

记录在某一天戛然而止。那是他腿被撞伤的前一天。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墨迹似乎被水滴晕开过，字迹有些模糊：

“八月十日，闷热。原来，她不是对所有人都过敏。原来，她也会那样温柔地笑。原来，我这三年的坚持，只是一个笑话。”

秦疏月“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闷得发慌。

她猛地站起身，在空荡的房间里烦躁地踱步。

那些她从未在意过的细节，那些被她视为理所当然甚至厌烦的举动，此刻通过这些文字，化作一根根细密的针，扎进她的心脏，并不剧烈，却绵密地疼着。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将笔记本粗暴地塞回木箱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段被她忽视的过往重新掩埋。

几天后，大院组织了一场军民联欢活动。

活动现场，陆景然因为排队领取纪念品的小事，与另一位师长的家属发生了口角。

陆景然仗着秦疏月的势，言辞刻薄，丝毫不让，引得对方脸色铁青。

“你神气什么？不过是个……”对方气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不满显而易见。

秦疏月闻讯赶来，沉着脸将陆景然拉到自己身后，对那位家属淡淡说了句：“小孩子不懂事，嫂子多包涵。”

算是将事情压了下去。

那位家属碍于秦疏月的职位，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开时，却忍不住低声对同伴嘀咕：“哼，有什么了不起？以前沈书言同志在的时候，待人接物多有分寸，从来就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

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了秦疏月的耳朵里。

她搂着陆景然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周遭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陆景然还在不依不饶地抱怨，她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明或暗投向他们的目光，第一次感到一种如芒在背的不适。

活动结束后，秦疏月特意托人从上海带回来一块价格不菲的瑞士金表，想着哄陆景然开心。

当她将精美的礼盒递到陆景然面前时，陆景然打开看了一眼，却撅起了嘴：“哎呀，疏月姐，这个款式太老气了，我不喜欢。”

说着，随手就将那块昂贵的金表扔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转头又去摆弄新买的唱片。

过了一会儿，家里的保姆过来收拾屋子，陆景然瞥见那块金表，随手拿起来塞给保姆：“张妈，这表给你儿子戴吧，我不喜欢这款式。”

保姆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秦疏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似乎是随手将一支用旧了的、并不值钱的钢笔扔在了书房角落。

后来有一次她找东西，无意中在沈书言那个简陋的针线盒里看到了那支笔，被他用干净的软布包着，保存得完好如新。

当时她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鄙夷他的寒酸。

此刻，两相对比，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她送出的、自认为能表达心意的昂贵礼物，在陆景然眼中可以随意丢弃转送；而她无意中遗弃的、微不足道的旧物，却被沈书言悄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