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洒在沈青黛的脸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缩在萧景渊的身边——昨晚打雷吓得她不自觉往暖和的地方挪，最后竟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醒了？”萧景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他早就醒了，只是见沈青黛睡得安稳，没好意思叫醒她，胳膊被压得发麻也没动。

沈青黛瞬间清醒，像被烫到一样弹开，脸颊爆红：“主、主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我昨晚怕打雷……”

萧景渊看着她手忙脚乱解释的样子，嘴角勾了勾，没戳破她的窘迫，只是淡淡道：“无妨。起来收拾一下，吃过早饭继续赶路。”

沈青黛连忙点头，抓起一旁的算盘，假装整理东西掩饰尴尬。心里却在嘀咕：完了完了，昨晚居然靠在主子胳膊上睡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占便宜？赔偿费该不会又要加了吧？

下楼吃早饭时，沈青黛还在走神，直到掌柜把粥和包子端上来，她才眼睛一亮——昨晚没吃饱，今早可得补回来。她拿起一个包子就咬，嘴里还含糊道：“主子，这包子一文钱一个，比昨天破庙的便宜两文，我们多买几个当路上的干粮吧，能省不少钱！”

萧景渊喝着粥，看她像只小仓鼠一样塞包子，无奈道：“你就不能想点别的？除了钱就是吃。”

“不想钱不想吃，想什么呀？”沈青黛理直气壮，“主子你有钱，当然不用愁，我不一样，我得攒钱养老呢！”

萧景渊没再跟她争，只是默默把自己碟子里的包子推给她一个：“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沈青黛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心里又嘀咕：其实主子也挺好的，就是有点抠（指让她赔玉佩），还爱装冷。

吃过早饭，两人重新上了马车，继续往京城赶。马车走在乡间小路上，两旁是绿油油的农田，偶尔能看到几个农夫在田里劳作，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香味，比城里舒服多了。

沈青黛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手里又开始拨算盘——她在算这趟行程的总开销，顺便算算自己能攒下多少银子。“马车租金一两，早饭二十文，昨天客栈住宿五十文……主子，我们要是再找家便宜点的客栈，还能省点……”

“行了，别算了。”萧景渊揉了揉眉心，“再算下去，我这算盘珠子都要被你拨坏了。”

沈青黛撇撇嘴，收起算盘，却又开始琢磨：等到了京城，要是能找个账房的活，月钱五两，省着点花，一年就能攒六十两，除去生活费，还能攒四十两……

正想得入神，马车突然“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带着惊慌：“主、主子！前面……前面有山贼！”

沈青黛心里一惊，掀开窗帘一看，只见前面的路上站着十几个手持刀棍的山贼，个个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纹路，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为首的山贼个子高大，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正对着马车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萧景渊皱了皱眉，刚要掀开车帘出去，却被沈青黛拉住了。“主子，你别出去！”沈青黛小声道，“这些山贼人多，我们就两个人，硬碰硬不行！”

“那你想怎么办？”萧景渊看着她，有些好奇——一般人遇到山贼早就吓得发抖了，她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沈青黛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衣裳，把算盘往腰间一挂，对萧景渊道：“主子，你在车里等着，我去跟他们谈谈！”

“你去？”萧景渊愣了一下，“你知道他们是山贼吗？他们要的是钱，不是谈情说爱。”

“我知道！”沈青黛拍了拍腰间的算盘，“我有办法！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不等萧景渊反对，就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径直朝着山贼走去。

为首的山贼见下来个“小厮”，愣了一下，随即凶巴巴地喊道：“你小子是谁？赶紧让你家主子出来，把钱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沈青黛却一点都不怕，反而笑眯眯地走到山贼面前，拱手道：“这位大哥，别生气嘛！我家主子确实有钱，但你们这么多人，要是把钱抢了，怎么分啊？万一分不均，伤了和气多不好？”

山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的山贼挠了挠头：“分赃？我们当然知道怎么分！每人一份，还能分不均？”

“哎呀，大哥，这你就不懂了！”沈青黛故作惊讶，“你们有十三个人吧？我刚才数了一下，要是抢了我家主子的钱，再加上你们之前抢的东西，肯定有不少。但钱和东西不一样，有的东西值多少钱，你们知道吗？万一这个多拿了块银子，那个多拿了件衣裳，衣裳不值钱，那不就亏了？”

为首的山贼被她说得一愣，好像有点道理。其他山贼也开始议论起来：“对啊，上次抢的那匹布，我分了半匹，结果只卖了五十文，老三分了一两银子，比我多太多了！”“还有上次的粮食，老大分了两袋，我们才分一袋，这不公平！”

沈青黛见他们上钩了，心里暗暗得意，从腰间拿出算盘，“噼里啪啦”拨了起来：“大哥，不如我帮你们算算？你们先说说，你们现在有多少财物，打算怎么分？”

为首的山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们现在有银子二十两，粮食五袋，布三匹，还有几个银镯子。我们十三个人，怎么分？”

沈青黛低头拨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银子二十两，等于两千文；粮食五袋，每袋能卖一百文，总共五百文；布三匹，每匹两百文，总共六百文；银镯子三个，每个值五十文，总共一百五十文。加起来就是两千+五百+六百+一百五十=三千二百五十文！”

她顿了顿，抬起头道：“十三个人分三千二百五十文，每人能分二百五十文！但是粮食、布和银镯子都是实物，不好拆分啊！比如粮食五袋，十三个人，每人分不到半袋，怎么办？布三匹，每人分不到一尺，也没用啊！”

山贼们听了，都皱起了眉头，为首的山贼道：“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东西卖了再分吧？我们还等着钱用呢！”

“这就有问题了！”沈青黛故意提高声音，“要是有人想多分银子，少拿粮食，那其他人不就亏了？比如老大你要是拿了二两银子，剩下的银子只有十八两，十二个人分，每人只有一千五百文，也就是一两五钱，比你少了五钱！这公平吗？”

“对啊！不公平！”立刻有山贼喊道，“老大上次就多拿了！这次不能再让他多拿了！”

“我什么时候多拿了？”为首的山贼急了，“上次那银子是我先发现的，多拿点怎么了？”

“凭什么你多拿？大家一起抢的，就该平分！”

“就是！平分！”

山贼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吵了起来，甚至有人举起了刀棍，互相推搡着，眼看就要打起来。

马车上的萧景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彻底惊呆了。他原本以为沈青黛会被山贼吓住，没想到她居然用算分赃账的方式，把山贼忽悠得内讧了！这丫头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就在山贼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身材瘦小的山贼突然注意到了马车上的萧景渊，眼睛一亮——那马车看起来就很贵重，车里的人肯定是个大人物，说不定能抓来要赎金！

他悄悄绕到马车后面，举起刀就想砍向车夫，却没注意到萧景渊已经掀开车帘，站在了他身后。

“小心！”沈青黛也看到了这个山贼，惊呼一声。

萧景渊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山贼的刀，同时抬手一掌，打在山贼的胸口。山贼“哎哟”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动了。

这一声动静让争吵的山贼们都停了下来，纷纷转头看向萧景渊，脸上满是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公子，居然这么能打！

为首的山贼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你、你是谁？居然敢打我们的人！”

萧景渊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里的寒意让山贼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吓得山贼们连连后退。

“还不快滚？”萧景渊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敢拦路，别怪我不客气！”

山贼们早就被内讧和萧景渊的武力吓住了，听到这话，哪里还敢停留，纷纷扔下刀棍，扶起地上受伤的山贼，一溜烟跑了，连他们抢来的财物都忘了拿。

沈青黛看着跑远的山贼，松了口气，然后眼睛一亮，快步跑到山贼留下的财物旁，蹲下身开始清点：“二十两银子，五袋粮食，三匹布，三个银镯子……不错不错，这么多东西，能卖不少钱呢！”

萧景渊走过来，看着她蹲在地上数财物的样子，无奈道：“你还看什么？我们该赶路了。”

“等等主子！”沈青黛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那些山贼还没给我算账费呢！我帮他们算了半天账，怎么也得给我几十文辛苦费吧？”

说着，她就要朝着山贼跑远的方向追去，嘴里还喊着：“哎！山贼大哥！等等！你们还没给我算账费呢！至少五十文！少一文都不行！”

萧景渊赶紧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你疯了？还想去追山贼要账费？他们没回来打你就不错了！”

“可是我帮他们算了账啊！劳动所得，天经地义！”沈青黛不服气地挣扎着，“五十文呢！能买十个包子，或者半串糖葫芦！不能就这么算了！”

“别闹了！”萧景渊拽着她往马车走，“那些财物我们也不要了，赶紧赶路，天黑前得赶到下一个城镇。”

“为什么不要啊？”沈青黛看着那些财物，心疼得不行，“那二十两银子，能抵我四个月的月钱呢！还有那些粮食和布，卖了也能换不少钱！”

“那些是山贼抢来的赃物，我们不能要。”萧景渊耐心解释道，“要是被官府发现了，我们说不清。”

“哦……”沈青黛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萧景渊说得对。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财物，叹了口气：“好吧……那五十文算账费也没了，亏了亏了……”

萧景渊看着她唉声叹气的样子，又气又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别亏了。到了下一个城镇，我请你吃糖葫芦，两串。”

沈青黛眼睛瞬间亮了：“真的？两串？”

“真的。”萧景渊点点头。

“那我们快赶路吧！”沈青黛立刻不唉声叹气了，拉着萧景渊就往马车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萧景渊看着她因为两串糖葫芦就开心起来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温暖。他原本以为这趟和亲之路会很枯燥，甚至有些厌烦，但自从遇到沈青黛，好像一切都变了——有了争吵，有了笑声，还有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乐趣。

马车重新启动，继续往前赶路。沈青黛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萧景渊给她的一颗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琢磨着：两串糖葫芦，一文钱一串，两串就是两文钱，主子终于肯花钱了！要是以后能让他多请我吃几顿，那就更好了！

萧景渊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靠在锦垫上，拿起书，却没再像以前那样专心阅读，而是偶尔会抬头，看一眼身边吃着糖、一脸满足的沈青黛，眼神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马车在乡间小路上缓缓前行，留下一串轻快的马蹄

马车轱辘碾过京城外的青石板路时，沈青黛正扒着车窗，眼睛瞪得溜圆。

远处的城门楼子巍峨耸立，朱红大门上钉着碗口大的铜钉，守城的士兵身着铠甲，腰佩长刀，站姿笔直如松。城门下人流往来，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还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夫人**，处处透着京城的繁华热闹——可在沈青黛眼里，这繁华背后藏着的，是随时可能抓她回沈家的“陷阱”。

“主子，前面就是京城了。”车夫的声音传来，沈青黛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缩回脑袋，假装整理自己的粗布衣裳，手指却悄悄摸向了腰间的钱袋——里面装着她逃婚时带的二十两私房钱，还有萧景渊给的五两月钱（定金抵了一半玉佩赔偿，这是剩下的）。

她偷偷瞥了眼对面的萧景渊，他正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沈青黛心里盘算开了：京城这么大，萧景渊是皇子，肯定忙得很，只要她趁他不注意溜下车，找个小客栈住下，再找份账房的活，就能彻底摆脱沈家了！至于玉佩赔偿……反正萧景渊有钱，应该不会真跟她计较那五十两吧？

越想越觉得可行，沈青黛悄悄把自己的小包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裳和宝贝算盘）往身边挪了挪，眼睛盯着马车帘，就等马车停稳的瞬间，拔腿就跑。

没过多久，马车在城门外的驿站停下——萧景渊要在这里换辆更体面的马车进府，免得被人看到他微服时的“寒酸”模样（其实他那辆乌木马车已经够贵了，是他自己嫌不够气派）。

“你在车里等着，我去换马车。”萧景渊睁开眼，嘱咐了一句，便掀帘下了车。

沈青黛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心里的小鼓敲得震天响。机会来了！她飞快地抓起包裹和算盘，蹑手蹑脚地挪到车门口，先探出头左右看了看——驿站人多眼杂，没人注意她这个“小厮”，萧景渊正跟驿站的人交代事情，背对着她。

“就是现在！”沈青黛深吸一口气，猫着腰，像只偷油的老鼠，飞快地溜下马车，朝着人群密集的方向跑去。

她跑得飞快，粗布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心里还在美滋滋地盘算：先找个便宜的客栈住下，明天就去街上的酒楼问招不招账房，以她的算学本事，肯定能被录取……

“站住。”

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青黛的脚步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是萧景渊！

她慢慢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主、主子，您怎么回来了？我、我就是想帮您看看有没有卖包子的，您早上没吃饭……”

萧景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卖包子？需要带着包裹和算盘去卖？”

沈青黛的谎言被当场戳穿，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手里的包裹也攥得更紧了：“我、我就是怕等会儿饿了，先准备着……”

“是吗？”萧景渊挑眉，目光落在她攥着包裹的手上，“还是说，你想溜？”

被说中了心思，沈青黛也不敢再装了，只能低下头，小声道：“主子，我不是故意要溜的……我就是怕在京城遇到沈家的人，他们会抓我回去成亲……”

“然后呢？”萧景渊的声音软了些，“溜了之后，你打算去哪里？怎么生活？”

“我、我可以找账房的活干，我会算账，能养活自己！”沈青黛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而且，玉佩的赔偿费，我以后挣了钱再还给您！”

萧景渊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里竟有了点莫名的不舍。他沉默了片刻，道：“你以为京城的账房那么好找？没有推荐信，没有人脉，哪家酒楼敢用你？万一遇到坏人，把你卖了，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沈青黛愣了愣——她确实没考虑过这些。在苏州，她有爹的关系，还有自己的名声，找活干很容易，可在京城，她就是个陌生人，没人认识她，也没人信她。

见她不说话，萧景渊继续道：“你砸了我的玉佩，赔偿费还没还。现在溜了，是想赖账？”

“我没有赖账！”沈青黛急声道，“我就是……就是暂时没那么多钱……”

“那好办。”萧景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继续当我的随从，留在皇子府。等你挣够了赔偿费，或者找到安全的去处，再走也不迟。”

沈青黛愣住了：“留在皇子府？当随从？”

“怎么？不愿意？”萧景渊挑眉，“还是说，你宁愿被沈家抓回去成亲，也不愿意跟我回府？”

“我不愿意回去成亲！”沈青黛立刻摇头，“可是……留在皇子府，会不会给您添麻烦？我、我还装成小厮的样子……”

“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抓你，也没人敢给你添麻烦。”萧景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至于装小厮，暂时先这么办，等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

沈青黛看着萧景渊，心里又暖又愧疚——她刚才还想溜，可萧景渊却处处为她着想。她咬了咬唇，点头道：“好！我跟主子回府！我一定好好当随从，早日还清赔偿费！”

见她答应了，萧景渊的脸色也好看了些：“行了，别站在这里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