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张建军。

他今天穿得格外“精神”，一件崭新的polo衫，肚子那里被撑得鼓鼓囊囊。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能照出人影。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工人，旁邊堆着幾個大大小小的纸箱。

“阿晴，我来了。”

他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很自然地就要往屋里挤。

“等一下。”

我妈伸出一只手，拦在了门口，身体堵住了大半个门框。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冷硬。

张建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阿晴，你这是……？”

他身后的两个搬家工人也面面相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张建军，”我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进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了他要搬进来吗？

我妈昨晚那副绝望又疯狂的样子，难道都是装的？

张建un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阿晴，你什么意思？耍我玩呢？我们昨天晚上不是都说好了吗？”

“昨天晚上？”我妈冷笑一声，“昨天晚上我喝多了，说了什么胡话，我都不记得了。”

“你！”张建un气得臉色涨红，“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苏晴，我张建军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引得楼道里有邻居探出了头。

我妈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棵扎根在悬崖边的松树，瘦弱，却坚韧。

“我的福气，我自己挣。就不劳您费心了。”

“还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那几个箱子，“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们家地方小，放不下。”

“苏晴！”张建军彻底被激怒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来推我妈，“**是不是疯了！”

我吓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从沙发上跳起来就要往门口冲。

然而，我妈的动作比他更快。

就在张建军的手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她猛地往旁边一侧身，同时脚下不知怎么一绊。

张建军扑了个空，脚下又被这么一使绊，整个人重心不稳，“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那油光锃亮的头发，正好磕在了门框上。

“哎哟！”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楼道。

那两个搬家工人都看傻了。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也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我妈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张建军，眼神冰冷得像腊月的寒冰。

“张先生，我们家门口的地滑，您走路可得小心点。”

她说完，看也不看他，转身“砰”的一声，就要关门。

“苏晴你个**！你给我等着！”

张建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额头，气急败坏地吼道。

他的手刚要去推门，门却从里面被一把拉开了。

我妈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菜刀。

就是我们家那把用了好多年，刀刃都有些卷了的旧菜刀。

她就那么握着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建军。

“你再骂一句试试？”

整个楼道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妈这副样子镇住了。

张建军脸上的愤怒和嚣张，瞬间变成了惊恐。

他看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

“滚。”

我妈只说了一个字。

张建un像是得了大赦令，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跑去，连他那些宝贝箱子都不要了。

那两个搬家工人也回过神来，对视一眼，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跑了。

楼道里很快就只剩下我们母女，和门口那堆碍眼的纸箱。

看热闹的邻居们也都识趣地缩回了头，关上了门。

我妈握着菜刀，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确定张建军是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气。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手里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slowly沿着门板滑坐下去。

我赶紧跑过去，扶住她。

“妈，你没事吧？”

我这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握着我的手还在不停地发抖。

她不是不怕。

她只是在我面前，强撑着而已。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眶通红。

“微微……”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后怕和委屈。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妈！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妈紧紧地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身体依旧在颤抖。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妈妈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

我愣住了，从她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教训？什么教训？”

她擦掉我脸上的眼泪，又擦了擦自己的。

“是给他的教训，也是给妈妈自己的教训。”

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微微，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想着走捷径，不该把我们母女的未来，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昨晚……”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屈辱和愤怒，“昨晚在饭桌上，他不停地灌我酒，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他说，我一个带着拖油瓶的二手货，他肯要我，是我的荣幸。”

“他说，只要我把他伺候好了，他就会给我们买大房子，让我过上好日子。”

“他还说……”我妈的声音哽咽了，“他还说，你这个女儿，就是个累赘，最好早点送去寄宿学校，省得碍眼。”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昨晚发生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难怪她会是那副样子回来。

“我当时就想把酒泼他脸上！可是我不敢……”我妈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怕他……我怕他会对我们不利。他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所以，我只能假装喝醉了，顺着他的话说，答应让他搬进来。”

“我就是想让他放松警惕，让他以为我已经被他拿捏住了。”

“然后，今天，当着所有邻居的面，让他把丢尽的脸，一次性丢个够！”

她睁开眼，目光里闪爍着一种决绝而fierce的光芒。

“我要让他知道，我苏晴，不是他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

“我还要让你知道，微微，”她捧着我的脸，无比郑重地说道，“这个世界上，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男人，尤其是像他那样的男人，靠不住。”

我看着她，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和委屈。

而是因为感动和骄傲。

这才是我的妈妈。

那个坚韧、勇敢，为了我什么都敢做的妈妈。

她没有被生活打垮，也没有被男人的糖衣炮弹迷惑。

她在最关键的时刻，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我和我们的家。

我用力地点点头，抱着她。

“妈，我知道了。”

门口那堆张建军留下的纸箱，此刻看起来不再那么碍眼了。

它们像是一座丰碑，记录着我妈今天的胜利。

然而，我们都没想到。

这场胜利的代价，会来得那么快。

就在我们母女相拥而泣，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

我妈的手机，độtnhiên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妈nhìn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冷的，我们都无比熟悉的声音。

“苏晴，你很有种。”

是张建un。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我告诉你，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那个引以为傲的菜摊，明天开始，就不用出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