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条僻静的巷口停下。

我付了钱，推门下车，看着眼前熟悉的青石板路和斑驳的墙壁，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这里是金陵城的老城区，也是我们阳宿一族的隐居之地。

巷子尽头，一扇朱漆木门虚掩着。

我推门而入，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女孩正蹲在药圃里，小心翼翼地侍弄着一株通体赤红的植物。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哥，你回来了！”

是蒋岚，我的妹妹。

“嗯。”我走到她身边，看着那株赤红的植物，问道，“赤阳草长得不错。”

“当然，也不看是谁种的。”蒋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担忧地看着我，“哥，你真的……决定放弃了？”

我点了点头。

“十三年了，够了。”

蒋岚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必如此。族里的长老们说，只要在慕晚晴二十五岁生辰那天，与她完成合婚之礼，你不仅可以彻底根除她体内的阴寒之症，你自己也能摆脱纯阳之体的反噬，成为一个普通人。”

“成为一个普通人，然后和她相守一生？”我自嘲地笑了笑，“小岚，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纯阳之体，听起来很厉害，但对我们阳宿一族的人来说，却是一种诅咒。

阳气过盛，如身怀烈火，日夜灼烧自身。若无阴寒之体中和，活不过三十岁。

我和慕晚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互相拯救的交易。

她需要我的阳气续命，我需要她的阴寒保命。

慕家给了我优渥的生活，承诺在她二十五岁时，将她嫁给我，并让我继承慕家一半的产业。

听起来，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可是，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也没人，真正在意过我的感受。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有价值的工具。

“可是哥，你的身体……”蒋岚的眉头紧紧皱起，“离你三十岁的生辰，也只剩下不到五年了。”

“五年，足够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我会有办法的。”

蒋岚还想说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们兄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这里是阳宿一族的聚居地，外人根本不可能找到。

蒋岚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慕家的管家，福伯。

福伯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苍老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慌。

“蒋少爷！不好了！**她……她出事了！”

我心中并无波澜，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她怎么了？”我淡淡地问。

“**她……她突然就晕倒了！浑身滚烫，烫得吓人！医生来看过了，说是急性高烧，可打了退烧针，一点用都没有！体温还在一个劲地往上升！”

福伯的声音都在发抖：“老爷子让我来请您……请您回去救救**！”

“救她？”我笑了，“福伯，你是不是忘了，我刚刚才被慕**赶出家门。我现在，只是一个外人。”

“蒋少爷！我知道您心里有气！是**不对！是她鬼迷了心窍！”福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可她毕竟是你守护了十三年的人啊！您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求求您了！只要您肯救**，老爷子说了，什么条件都答应您！”

蒋岚看不下去，想去扶他，被我拦住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福伯，这个在慕家一向对我颐指气使的老管家，如今却像条狗一样卑微地乞求我。

真是讽刺。

“条件？”我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我的条件，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娶她。可是，她不愿意。”

“愿意的！愿意的！”福伯连连点头，“只要您肯回去，**她肯定愿意！”

“是吗？”我看向福伯身后，慕家那辆加长版的黑色轿车就停在巷口，车窗摇下一半，露出了慕老爷子那张阴沉的脸。

他终究还是亲自来了。

我没有理会福伯，径直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完全降下，慕老爷子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悔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上车吧。”他沙哑地开口，“我们谈谈。”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老城区，福伯被留在了原地。

车厢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说吧，你的条件。”慕老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的条件，慕**不是已经替我拒绝了吗？”**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姿态闲适。

“蒋澈！”慕老爷子低吼一声，“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晚晴快不行了！”

“哦？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不过，她不是有那个叫陆风的‘真爱’吗？他的‘缘分’，救不了她？”

“你！”慕老爷子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过了好半天，他才颓然地靠回椅背，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是我教孙无方，是我瞎了眼。”他疲惫地揉着眉心，“蒋澈，只要你肯救晚晴，慕家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我亲自给你们主持婚礼，让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滚出金陵！”

“慕家的一切？”我嗤笑一声，“老爷子，你是不是忘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有一半是属于我的。”

“是你毁约在先。”

“毁约的是慕晚晴。”我纠正他。

慕老爷子沉默了。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那你想怎么样？”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缓缓开口：“想救她，可以。但不是现在。”

“你什么意思？”慕老爷子猛地坐直了身体。

“阳气反噬，如烈火烹油，不把她体内那些因为别的男人而产生的杂质焚烧干净，我若是强行输入阳气，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我的声音很平淡，却让慕老爷子如坠冰窟。

“那……那要等多久？”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或许三天，或许五天。看她的造化了。”

“三天？五天？”慕老爷子失声叫道，“她现在体温已经快四十一度了！她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撑不了，那就是她的命。”我转过头，迎上他惊怒交加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她背叛我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