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庭院里的桂花第二次飘香时，楚昭汐终于等到了厉沧溟凯旋的消息。

她坐在床沿，纤细的手指抚过绣着鸳鸯的锦被，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忆起两年前那场盛大的婚礼，仿佛一场梦境。

新婚翌日，一份边关急报便将她新婚的夫君召去了千里之外的战场。而后她独守空房，度过了无数个担惊受怕的日夜。

“**，**……，大人！大人回来了！”陪嫁丫鬟烟萝满脸通红地疾步而来，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和喜悦。

楚昭汐这才回过神来，走到铜镜前，看着憔悴不堪的自己，仍穿着一身素服，头上没有任何饰品。

“烟萝！你是说真的吗？将军当真归来了？”楚昭汐不可置信地抓着烟萝的手，声音微微颤抖。

“千真万确！听说边关传来捷报，大人大破敌军，皇上龙颜大悦，赏赐无数。”烟萝展开笑颜，兴奋地说道。

楚昭汐立即换上一条水蓝色攒丝烟罗曳地长裙，发髻间插上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容艳丽无比。

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高大挺拔，面容俊朗，一身灰色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夫君……”她眼中噙着热泪，向前迈出一大步，很想扑进他的怀里，诉说这两年来无尽的思念和担忧。

厉沧溟却停下脚步，坚毅的目光越过她，转向身后的一个纤弱身影。

“这位是洛无瑕，边关守将的遗孤。她的兄长在战场上为救我而死，我承诺他会照顾她一辈子。”厉沧溟声音低沉，略带一丝愧疚。

楚昭汐心中一紧，这才注意到那名女子，生得仙姿佚貌，约莫十六七岁，苍白如纸的脸上嵌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般惹人怜惜。

“无瑕见过姐姐……”洛无瑕只看她一眼，怯生生地唤道。

姐姐？这个称呼无比的刺耳！看来他说的照顾她一生，竟是收为房中人。

这一刻，楚昭汐如坠冰窟。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与厉沧溟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如此不堪。

“夫君一路劳顿，快去梳洗歇息吧。只是不知您要如何安置这位洛姑娘？”楚昭汐清冷地问道。

“我看望月阁空着，就让无瑕住在那儿吧。”厉沧溟微微蹙眉道。

楚昭汐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名妇人洪亮的声音打断。

“溟儿！”厉母闻讯已来到庭院，激动地叫唤着儿子。

“娘亲，您最近身体可还好？”厉沧溟单膝跪在厉母跟前，关切地问。

“好，只是日日担心你的安危。这次你能平安归来，真是要感谢厉家的历代祖宗！”厉母抹完眼角的泪，又把儿子扶了起来。

“这位是……？”厉母的目光瞥到了洛无瑕，疑惑地问道。

厉沧溟瞥了楚昭汐一眼，为了给她留几分颜面，就把母亲拉到一边，悄声说了洛无瑕的情况。

厉母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溟儿，你们刚回府上，一路风尘仆仆，肯定很是疲惫了。”厉母清了清嗓子，又道：“你先带洛姑娘去歇息吧，我留下来跟汐儿单独说几句。”

“是，那就有劳娘亲了。”厉沧溟低头一揖，随后携洛无瑕走开了。

楚昭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抿了抿唇道：“母亲不如移步到房里，喝杯茶水如何？”

厉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两人一同走进屋内，烟萝已经贴心地为她们准备好了热茶和蜜饯。

青瓷茶盏中升起的雾气，氤氲了眉眼。楚昭汐将杯沿抵在唇边，任由铁观音的苦香在舌尖辗转。

她余光瞥见上座厉母攥紧的帕子，这才抬眼，坦然道，“母亲若有话，直说便是。”

厉母轻叹一声，这才缓缓开口：“汐儿，溟儿领了小妾回府，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男人嘛，三妻四妾都是最正常不过之事，你自幼读圣贤书，总该懂得容人之道，万不可拈酸吃醋。”

听到婆婆此言，楚昭汐指尖骤然收紧，杯壁沁出的水珠瞬间顺着指缝滑落下来。

厉母摩挲着胸口的翡翠佛珠继续道：“想当年，你公公驰骋沙场马革裹尸，府里也先后纳过两房姬妾，我忍了半辈子，不也熬出了头？只要男人舒心，这宅门里才能风调雨顺。”

“更何况，洛姑娘不过是个妾，掀不起什么风浪。说不定过两年，溟儿腻了她，便会嫌弃她的。”厉母刻意放缓语调说。

楚昭汐抬眸时，眼尾已泛起冷意：“母亲，恕我直言，为何我嫁进厉府时，从未见过您口中所说的二房、三房姨娘？”

厉母一顿，略为尴尬道：“你公公去世后，我便把她们打发回娘家了。临行前，我还给了她们一些盘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楚昭汐轻笑出声，声音冷如冰棱，“母亲若是真的容得下她们，又岂会赶她们走？母亲分明最恨这些莺莺燕燕，却要儿媳效仿您当年的委曲求全？”

楚昭汐一番话，一时堵得厉母哑口无言。

厉母忽而猛地起身，激动道，“我与她们岂能一样？我是明媒正娶的厉家主母！府中一切都由我说了算。老爷既然不在了，那留着她们又有何用？在我眼里，她们只是男人的玩物罢了。”

厉母眼中闪过狠厉，警告楚昭汐，“你最好守本分，莫要学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记住切勿与你的夫君闹脾气，否则只会惹得男人厌烦，望你好自为之！”

楚昭汐望着婆婆僵直离去的背影，忽觉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