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梧桐叶下的窥视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教学楼，林深抱着作业本拐过走廊时，

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回头，

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只有值日生留下的拖把斜倚在墙角，塑料桶里的水映着顶灯苍白的光，

像块没擦干净的镜子。第三节课的预备铃刚响过，他加快脚步往办公室走，

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的声响被无限放大。路过高二（3）班后门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女生。沈棠。她总是坐在那里，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

黑色帆布鞋的鞋带永远是标准的蝴蝶结。此刻她正低头看着课本，

阳光透过纱窗在她发梢织出层金芒，手指捏着的钢笔悬在纸面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林深的心跳漏了半拍。作为刚入职的语文老师，他本该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

但沈棠身上有种奇异的安静，像株在阴影里缓慢生长的植物，根系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蔓延。

上周批阅周记时，他在沈棠的本子里发现张夹着的素描。画的是他站在讲台上的侧影，

笔触细腻得过分，连衬衫袖口磨出的毛边都清晰可见。他当时只当是学生的恶作剧，

随手夹回周记本里，现在想起那幅画里自己微微蹙起的眉峰，喉结突然发紧。

办公室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他推门进去时，教导主任正对着电话发脾气。"监控又坏了？

上周才换的硬盘！"主任把笔重重拍在桌上，"重点查高二那层楼，

昨天三班又有人丢东西了......"林深把作业本放在办公桌上，

指尖无意间碰到抽屉的锁。上周他发现抽屉被人动过，里面的备课本多了页夹着的便签，

用打印体写着"老师的字迹真好看"。当时他以为是哪个调皮学生的玩笑，

现在想起沈棠那支永远灌着蓝黑墨水的钢笔，后脊窜起股寒意。

2橡皮里的秘密放学铃响时，林深被几个学生围着问问题，等他脱身，

教学楼里已经空荡荡的。他锁好办公室门，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沈棠站在楼下的阴影里。

"沈同学？"他停下脚步，"这么晚还没走？"女生慢慢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手里攥着个塑料袋。"老师，"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玻璃，"我捡到您的东西了。

"林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口袋，钥匙和手机都在。"什么东西？"沈棠走上楼梯，

塑料袋递到他面前。里面是块橡皮，半透明的白色，边角已经磨圆了。

林深认出那是自己上周丢失的橡皮，当时掉在讲台缝里，他找了半天没找到。"谢谢。

"他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冰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沈棠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塑料袋捏得更紧了。"老师，"她盯着他的眼睛，"您的备课本，第三十七页，

是不是少了一行字？"林深猛地攥紧了手心。那页是他标注的重点难点，

昨天确实发现有行批注被人用橡皮擦掉了，边缘还留着模糊的擦痕。

他当时只当是自己不小心蹭掉的。"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沈棠低下头，

刘海遮住了眼睛。"因为那行字写得不好看，"她轻声说，"我帮您擦掉了。

"楼梯间的窗户没关，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纸屑。林深看着女生单薄的背影，

突然觉得后颈的凉意又回来了，像有条冰冷的蛇，正顺着脊椎慢慢往上爬。第二天早读，

林深特意留意了沈棠的座位。她还是坐在窗边，手里捧着语文书，嘴唇动着，却没发出声音。

他走过去时，她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老师，"她把书往旁边推了推，

露出摊开的笔记本，"您看我抄的笔记，是不是比您原来的好看？

"笔记本上是用蓝黑钢笔抄的批注，字迹和他的很像，却更工整，每个笔画都像用尺子量过。

林深盯着那行被擦掉重写的批注，突然发现纸页边缘有处浅浅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沈同学，"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以后不要动老师的东西。

"沈棠的手指突然停住了，指甲掐进纸页里，留下个浅浅的印子。"为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

"我只是想让老师的东西变得更好......"3监控中的诡影早读铃响了，

林深没再说话，转身往讲台走。他刚站上讲台，就看见沈棠从抽屉里拿出块橡皮，

半透明的白色，和他丢失的那块一模一样。她捏着橡皮的手指微微用力，

白色的碎屑落在黑色的校服裤上，像撒了把盐。那天下午，林深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时，

教导主任又来敲门。"林老师，"主任的脸色很难看，"昨天三班的监控修好了，

你过来看看。"监控画面有些模糊，黑白的。屏幕上显示着上周三的晚自习，林深离开后，

沈棠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讲台前，蹲下身，手指伸进讲台缝里摸索。她找了很久，

终于掏出那块橡皮，小心翼翼地放进校服口袋里。然后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掏出根细铁丝，

对着门锁捣鼓了几下。门开了，她走进去，在办公桌前站了很久，才翻开备课本，拿出橡皮，

一点一点擦掉那行批注。"这学生......"主任皱着眉，"我看还是叫家长来谈谈吧。

"林深盯着屏幕上女生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昨天她冰凉的手指，

还有笔记本上工整得诡异的字迹。他摇了摇头："不用了主任，可能只是个误会。

"主任走后，林深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发黄，一片片往下落，

像被人硬生生扯下来的。他拿起手机，翻出沈棠家长的联系方式，手指悬在拨号键上，

迟迟没有按下。放学时，林深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沈棠站在单车棚旁边。她没穿校服外套，

里面的白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纤细的锁骨。看见他过来，她突然笑了，

嘴角弯起个奇怪的弧度。"老师，"她手里拿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清水，

水面上漂着片梧桐叶，"送给您。"林深没接。"沈同学，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女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老师，您是不是讨厌我？""我是你的老师。

"林深后退一步，"快回家吧。"沈棠突然把玻璃瓶往地上一摔，

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校园里回荡。"为什么？"她的声音突然拔高，"他们都不喜欢我，

连您也要讨厌我吗？"林深看着地上的碎玻璃，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我没有讨厌你，

"他说，"但你不能再这样了。"女生蹲下身，捡起片最大的玻璃碎片，对着阳光看。

"老师，您知道玻璃碎了之后，最锋利的地方在哪里吗？"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寒意，"在那些看起来最光滑的边缘。"林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想起昨天丢失的橡皮，被擦掉的批注，还有监控里女生专注的侧脸。那些看似无关的碎片，

突然像拼图一样，在他脑海里慢慢拼出个模糊的轮廓。"我送你回家。"他突然说。

沈棠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亮了起来。"真的吗？"林深点点头，

推着单车往前走。沈棠跟在他身后，脚步很轻，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走到校门口时，

他回头看了一眼，女生正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天之后，

沈棠像是变了个人。她不再盯着林深的备课本，也没再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早读时她会大声朗读，课堂上会主动举手回答问题，甚至会和同桌讨论题目。林深松了口气，

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4储物柜的呼吸声直到周五下午，他收到个快递。

没有寄件人信息，地址是学校门卫室。拆开包装，里面是个相框，相框里是张照片，黑白的，

是他站在讲台上的侧影，背景里有片模糊的窗影，窗台上放着个玻璃瓶，里面漂着片梧桐叶。

照片背面用蓝黑钢笔写着行字：老师，您看，这样就没人能打扰我们了。林深盯着那行字，

突然想起监控里沈棠在办公室的样子。她当时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的，好像就是个相机。

他冲出办公室，往三班教室跑。教室里空荡荡的，沈棠的座位空着，抽屉敞开着，

里面放着本笔记本。林深走过去，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幅画：教学楼的走廊，

尽头是他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点光。画的角落里写着行小字：老师，您的门锁，

其实很好开。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下来，打着旋儿飘进教室，落在笔记本上。

林深看着那片叶子，突然觉得后颈的凉意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冷。他猛地回头，

教室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落叶，在地上打着转。走廊尽头的储物柜发出轻微的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抓挠着铁皮。林深握紧了手心，慢慢走过去。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把他的影子和储物柜的影子连在了一起，

像条黑色的蛇，缠绕着，永远也解不开。他站在储物柜前，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铁皮上镀了层冷白的光，像层薄薄的冰。林深伸出手，

指尖触到冰冷的锁扣，突然想起沈棠冰凉的手指，还有那句没说完的话——最锋利的地方，

往往藏在最光滑的边缘。储物柜的锁，轻轻"咔哒"一声，开了。锁扣弹开的瞬间，

林深的呼吸顿在喉咙里。他盯着储物柜的门缝，里面的呼吸声突然停了，像被掐断的弦。

夕阳的余晖顺着走廊斜切过来，在铁皮柜上划开明暗交界线，把他的影子钉在地面，

动弹不得。他缓缓拉开柜门。沈棠蜷缩在里面，校服外套铺在铁皮底板上，像层单薄的垫子。

她怀里抱着个素描本，膝盖抵着下巴，眼睛在昏暗的柜里亮得惊人，像受惊的幼兽，

却又带着种诡异的平静。“老师，”她的声音带着点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您终于来了。”林深的指尖还停留在柜门上，冰凉的铁皮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的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沈棠慢慢直起身子，

从柜子里爬出来。她的校服后背沾着层薄薄的铁锈，头发上落着点灰尘，

却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从您收到照片开始，”她仰起脸看他，嘴角弯起个极浅的弧度，

“我想看看，您会不会来找我。”走廊尽头的窗户被风吹得哐当响，

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进来，落在沈棠脚边。林深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素描本，

封面上画着个小小的储物柜，门是敞开的，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沈棠低下头，翻开素描本。

第一页是他的办公室门锁，用红笔在锁孔的位置画了个圈；第二页是他的备课本，

被擦掉的批注旁用小字写着“不好看”；第三页是那块半透明的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