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鲜花，宾客们的祝福声浪，以及身边穿着笔挺西装，对我笑得温柔缱绻的男人，沈浩。

我挽着他的手臂，觉得前半生的所有颠簸，都是为了此刻的安稳。我叫林晚，今年二十八岁，

经营着一家小有名气的烘焙工作室，算得上事业小成，经济独立。沈浩是我的大学学长，

温文尔雅，对我体贴备至。我们谈了三年恋爱，所有人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

除了他那个从一开始就对我百般挑剔的母亲，张兰。但沈浩总是对我说：“晚晚，

我妈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多担待。等我们结了婚，她了解你了，就好了。”我信了。

我甚至天真地以为，婚礼的盛大与我的诚意，能够融化她心中那块顽固的坚冰。

直到司仪宣布我们交换戒指，全场掌声雷动。张兰，我的婆婆，

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暗红色旗袍，端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青瓷碗，

满脸严肃地走上了舞台。音乐声小了下去，宾客们都好奇地看着她。沈浩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急促：“晚晚，我妈可能要走个我们家的老流程，你……你配合一下，

给我点面子。”我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张兰走到我们面前，

将那个青瓷碗高高举起，用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对着麦克风大声说道：“各位来宾，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儿子沈浩和林晚的婚礼！按照我们沈家百年来的规矩，新媳妇过门，

第一件事，就是要吃一碗‘忆苦思甜饭’！”她把碗递到我面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腐气息的味道，瞬间钻进我的鼻腔。碗里的米饭，色泽暗黄，

米粒之间黏连不清，明显不是新做的。“妈，这是……”我强忍着胃里的不适，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就是我们沈家的福气饭！”张兰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碗饭，是用昨天的剩饭做的。就是要让新媳妇知道，我们沈家是勤俭持家的好人家，

嫁进我们家，就要懂得惜福，不能骄奢淫逸！更要记住，日子有好有坏，吃了这碗忆苦饭，

以后才能和我儿子一起，把甜日子过得长长久久！”她的话音一落，

台下沈家的亲戚们立刻开始鼓掌叫好。“老嫂子说得对！这才是好传统！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得这么教教，不然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而我这边的亲友，

包括我的父母和我的伴娘苏晴，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狗屁传统？在座上千宾客，山珍海味，流光溢彩的婚礼现场，

她让我当众吃一碗馊饭？这不是忆苦思甜，这是**裸的羞辱！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看向沈浩，用眼神向他求救。我希望他能站出来，哪怕只说一句“妈，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算了吧”。可他没有。他只是紧紧攥着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脸上挂着僵硬的讨好笑容，

对我低声哀求：“晚晚，就吃一口，啊？就一口，给我妈个台阶下，那么多人看着呢。

算我求你了，别让我难做。”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凉了半截。他不是不知道他母亲的用意。

他知道。但他选择的，是牺牲我的尊严，去成全他母亲的威风和所谓的“家庭面子”。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沈浩，这饭，馊了。你闻不到吗？”“怎么会馊呢！胡说八道！

”张兰立刻尖叫起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就是放了一晚上，味道醇厚了点！林晚，

你别不识抬举！我们沈家娶你，是你的福气！吃碗饭怎么了？你要是今天不吃，

就是看不起我们沈家，这婚，你也别想结了！”她的威胁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直直**我的心脏。沈浩更急了，他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林晚！你闹够了没有！

不就是一碗饭吗？我妈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能懂点事？非要让所有人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我笑了。在这片混乱和嘈杂中，我突然就笑了。那是一种绝望到底之后，

忽然通透了的冷笑。我笑自己眼瞎，竟然会爱上这样一个懦弱、愚孝、毫无担当的男人。

我笑自己天真，以为婚姻是两个人的结合，却忘了，对于有些人来说，

婚姻不过是一场权力与服从的交易。“好啊。”我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下来的宴会厅。沈浩愣住了，张兰也愣住了。

我从张兰手中接过那碗馊饭，拿到鼻尖下，夸张地闻了闻，然后嫌恶地皱起眉头：“确实，

这味道，真是‘醇厚’得让人终身难忘。”我端着碗，一步步走下舞台，走向主桌。

沈浩跟在我身后，似乎松了口气，还在不停地安抚我：“这就对了晚晚，吃完就好了，

吃完妈就高兴了……”我没理他。我走到主桌前，我父母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我爸哑着嗓子说：“晚晚，别受这委屈，跟爸妈回家！”我对着他们安抚地摇了摇头，

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碗馊饭，“砰”地一声，

重重地扣在了主桌正中央的转盘上。黄色的、黏糊糊的米饭，像一坨令人作呕的秽物，

瘫在精致的桌布上。“沈浩，张兰女士。”我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母子，

以及主桌上所有沈家的亲戚，“你们不是喜欢忆苦思甜吗？

你们不是觉得吃剩饭是无上的荣耀吗？”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压抑许久的愤怒和嘲讽：“可是，你们对‘苦’的理解，未免也太肤浅了！

”我弯下腰，从我放在座位下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密封袋。

袋子里装满了黄褐色的、粗糙的颗粒状物体。这是我爸早上特意从老家开车带来的，

他开玩笑说，听说亲家母特别“节俭”，怕我们婚礼的饭菜不合她胃口，

特意带了点“土特产”。我当时只当是个笑话，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我“撕拉”一声扯开密封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了那坨馊饭旁边。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混杂着麦麸、豆粕和各种杂粮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沈浩的一个表叔皱着眉问。我拿起一把公勺，舀起一勺，递到他面前，

笑得灿烂又残忍：“叔叔，尝尝？这可是好东西。纯天然，无添加，

富含粗纤维和多种维生素。”我顿了顿，环视着沈家所有人惊愕的脸，

一字一句地公布答案：“这是我爷爷当年，在最苦最难的年月里，用来喂猪的——猪、食。

”“轰”的一声，全场炸开了锅。“你……你这个疯子！”张兰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竟然敢拿猪食来羞辱我们！反了你了！”沈浩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冲过来想抢走我手里的勺子，脸上满是羞愤和暴怒：“林晚！你疯了吗！马上给我道歉！

把这些东西收起来！”“道歉？”我侧身躲开他，冷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道歉？

难道这猪食，不比你妈那碗馊饭干净？不比那碗馊饭有营养？起码，它没馊！

”“你们不是要忆苦吗？行啊！我今天就让你们忆个够！

”我的目光扫过主桌上那些刚才还在为张兰喝彩的沈家长辈们。“你们一个个，

养尊OBI尊处优，却把折磨儿媳当成传统。你们嘴里喊着勤俭节约，

却办着几十万的奢华婚礼。你们高高在上地教育我什么是‘苦’，

可你们谁真正知道‘苦’字怎么写？”“我告诉你们！”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他们心上，“我爷爷奶奶，吃着草根树皮，才把我的父亲养大！

我的父母，省吃俭用，才供我读完大学，开了我自己的工作室！我们家吃的每一分苦，

都是为了让我们下一代能活得更有尊严，更像一个人！而不是为了让你们，在今天，

用一碗馊饭，来践踏我的人格！”“你们的‘忆苦思'，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们的‘甜’，是吸着别人的血才换来的！你们不配谈‘苦’，更不配尝‘甜’！

”话音落地的瞬间，我的愤怒也达到了顶点。我看着眼前这张铺着名贵桌布，

摆满了精致菜肴，却坐着一群内心丑陋肮脏的人的桌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够了！

”我发出了一声压抑已久的嘶吼。“这场恶心的婚礼，我一秒钟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我双手抓住沉重的实木圆桌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

猛地向上一掀——“哗啦——哐当——”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整张桌子，

连同上面所有的盘子、酒杯、菜肴、汤羹，以及那坨馊饭和那堆猪食，被我硬生生掀翻在地！

滚烫的汤汁、油腻的菜肴、红色的酒液、白色的瓷器碎片，还有那黄褐色的猪食，

劈头盖脸地浇了沈浩、张兰以及离得最近的几个沈家亲戚一身。

尖叫声、咒骂声、盘子碎裂的声音，交织成一曲荒诞又解气的交响乐。

沈浩的白色衬衫上挂着半只龙虾，头发上沾着鲍鱼汁和猪食颗粒，狼狈不堪。

张兰那身精心挑选的旗袍，此刻被油污和酒渍染得斑驳陆离，她跌坐在地上，指着我，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有我，

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央，穿着我洁白的婚纱，虽然裙摆上溅上了点点油污，

但我感觉自己像是打赢了一场圣战的女神。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沈浩，

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心动的脸，此刻只剩下错愕和屈辱。我指着他，

也指着他身后那一群同样狼狈的家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宣告了我的判决：“沈浩，这场婚，

不结了。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还有你们，”我的目光转向张兰，

“你们沈家不是喜欢吃这些吗？那就别浪费了。地上的这些，够你们全家吃顿团圆饭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眼。我转身，脱下脚上那双磨得我生疼的高跟鞋，赤着脚，

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我的父母。我爸妈早已热泪盈眶，我爸脱下他的西装外套，

披在我身上，紧紧地搂住我，声音哽咽：“好女儿，做得对！我们回家！

”我的伴娘苏晴也冲了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我耳边说：“晚晚，你今天帅炸了！

”我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笑。

我没有回头去看身后那场盛大的闹剧如何收场。我只知道，当我昂首挺胸，

赤着脚走出那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踏入午后温暖的阳光里时，我扔掉的，

不只是一段错误的感情，一个腐朽的家庭，

更是一个卑微、忍让、试图用妥协换取幸福的自己。我的人生，从掀翻那张桌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