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淑雅，你能不能去厨房看看汤？别在这儿杵着丢人现眼了！”张伟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我的耳膜。今天是他的四十五岁生日，家里高朋满座，

都是他公司的同事和领导。我忙活了一整天，做了一大桌子菜，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此刻，我只是想在客厅歇口气，听他们高谈阔论，感受一下丈夫的“高光时刻”。可我忘了，

我这个“黄脸婆”，根本不配出现在这么体面的场合。

我身上还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卡通围裙，头发随便用一根皮筋扎着，

几缕被油烟熏过的发丝黏在额角，脸上因为闷热泛着油光。而张伟，

穿着我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手腕上戴着我省吃俭用几个月给他买的名表，

正意气风发地给他的顶头上司王总倒酒。他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

那句话就像是随口吩咐一个碍眼的佣人。客厅里的谈笑声瞬间低了下去，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

我的脸“刷”地一下烧了起来，像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二十年了。

我从一个皮肤白皙、笑容明媚的厂花，变成了现在这个连镜子都不敢多看的女人。我以为，

我把所有的青春和精力都奉献给了这个家，总能换来一点尊重和体贴。原来，只是我以为。

“嫂子真是辛苦了，老张，你可真有福气。”王总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圆场。

张伟立刻堆起笑脸：“王总您说笑了。她啊，就在家做做饭，带带孩子，哪有什么辛苦的。

女人嘛，不就该这样？不像您太太，是大学教授，那才叫有里有面。”他话锋一转，

又落在我身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跟个保姆似的。

当年要不是我眼瞎……”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听懂了。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默默转身，

想逃回那个唯一属于我的地方——厨房。就在这时，

张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是“小宝贝”。内容很短，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亲爱的，生日快乐！

等你哦，今晚我就是你最好的礼物。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早点甩掉你家那个黄脸婆。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死死地盯着那行字，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凉了个彻底。原来如此。原来不是嫌我丢人，是急着去赴另一个女人的约。

我猛地回过身，客厅里的人都看到了我的脸色，那种死灰般的平静。张伟显然也意识到不妙，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想收起手机，但已经晚了。“林淑雅，你发什么疯！”他压低声音，

眼里满是警告和慌乱。我没理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定格在张伟那张虚伪的脸上。我笑了，二十年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畅快，也这么悲凉。

我一言不发，走到餐桌前，端起那碗我炖了四个小时，他最爱喝的乌鸡汤。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我扬起手，将那碗滚烫的汤，从张伟的头顶，一滴不剩地浇了下去。

“啊——！”张伟发出一声惨叫，汤汁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流，

名贵的白衬衫上沾满了油腻的鸡块和红枣。“疯子！你这个疯婆子！”他一边狼狈地抹着脸，

一边对我怒吼。我扔掉手里的汤碗，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张伟，”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我们离婚。”2我是在一片狼藉和张伟的咒骂声中离开那个家的。

我什么都没带，只穿着身上那件沾着油污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口袋里只有一部旧手机和不到两百块钱的现金。走出小区大门，夜晚的冷风一吹，

我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去哪儿呢？结婚二十年，我没有自己的房子，没有工作，

甚至没有一个可以随时投奔的娘家。父母早已过世，唯一的弟弟也在外地成了家。

我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枯叶，不知将飘向何方。我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

手机响了，是我女儿张莉莉打来的。“妈，你怎么回事啊？

我爸打电话说你跟他吵架离家出走了？你都多大岁数了，还玩这套，幼不幼稚？

”女儿在省城读大学，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和责备。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在我和她父亲发生矛盾时，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我，而是指责我。

“莉莉，你爸他……”我想解释。“行了行了，我不想听你们那些破事。我爸都跟我说了，

不就是他说了你两句胖、不爱打扮吗？那也是事实啊！妈，你看看我同学的妈妈，

一个个都跟姐姐似的，就你，每次开家长会，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生活费快没了，你赶紧给我打两千块钱过来，我最近要买几本参考书，

还得跟同学聚餐。”电话那头，女儿理直气壮地索取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窘境。

我握着手机，手抖得厉害。原来在女儿心里，我早已是她的难堪。

“莉莉……妈现在……没钱。”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怎么可能！

我爸不是每个月都给你家用吗？你又不买化妆品又不买新衣服，钱都花哪儿去了？妈，

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是不是想用这招逼我爸跟你道歉？我告诉你，没用！

赶紧把钱给我打了！”“嘟嘟嘟……”女儿不耐烦地挂了电话。我看着黑下去的屏幕，

眼泪终于决堤。原来，我这二十年的付出，在丈夫眼里是理所当然，在女儿眼里，

是上不得台面的累赘。我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二十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我。“淑雅，别哭了，为了那种男人，不值得。

”我抬起泪眼，看到了我最好的闺蜜，陈岚。陈岚比我大两岁，离异多年，

自己开了一家服装店，活得潇洒又漂亮。我们是年轻时一个厂的工友，她是我唯一的知心人。

“岚姐……”我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

猜到你出事了。给张伟那王八蛋打电话，他在电话里骂骂咧咧的，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陈岚扶着我站起来，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愤怒，“走，先跟我回家。天大的事，

也得先填饱肚子，洗个热水澡。”在陈岚干净明亮的公寓里，我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洗完澡，换上陈岚的衣服，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蜡黄、眼袋深重、头发枯槁的女人，

陌生得可怕。这真的是我吗？当年那个爱笑爱美，会给自己做漂亮裙子的林淑雅，去哪儿了？

“淑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岚递给我一杯热牛奶。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会，离开张伟，我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胡说！

”陈岚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你忘了？你做的那些点心，

比外面五星级酒店的都好吃！特别是那个桂花糯米藕，我到现在还想着呢！”我愣住了。

做点心，曾是我唯一的爱好。没结婚前，我经常研究各种食谱，给同事朋友们做。

大家都夸我手巧，说我有天赋。可结婚后，张伟说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净浪费时间。

女儿也嫌弃我做的东西土气，不如外面卖的蛋糕好看。渐渐地，我就再也没做过了。“岚姐，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谁还吃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我苦笑着说。“你懂什么！

现在就流行这个，叫‘国潮’，叫‘养生’！你做的东西，用料扎实，干净卫生，

不比外面那些加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强？现在的人，吃的就是个健康和情怀！

”陈岚越说越激动，她抓住我的手：“淑雅，听我的，咱不靠男人！咱自己干！

就从你最拿手的点心开始，先在网上卖，或者去夜市摆个摊。启动资金我来出，亏了算我的，

赚了……赚了咱就开个大店，气死张伟那个王八蛋！”看着陈岚眼里闪烁的光芒，

我那颗早已沉寂的心，仿佛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漾起了一圈圈涟漪。我真的……可以吗？

3“妈，您这是在哪儿啊？怎么这么吵？”视频电话一接通，女儿张莉莉就皱起了眉头，

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身后的环境。我正蹲在城南批发市场的一个角落里，

跟一个卖干桂花的大叔讨价还价。身上穿着三十块钱买来的廉价T恤，汗水浸湿了后背，

头发被灰尘弄得黏糊糊的。“妈在……在外面办点事。”我心虚地把摄像头转向一边，

不想让女儿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什么事啊？我爸说你真跟他闹离婚了？你疯了吧，

离了婚你住哪儿？吃什么？”莉莉的语气像是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莉莉，妈会自己想办法的。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钱的事！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打钱？我都跟同学说好了，

这周末要去邻市的音乐节，门票住宿加起来就要一千多！你再不给我钱，

我就要被同学笑话了！”“妈现在真的没钱……”“你烦不烦啊！每次都这句！

”莉莉的音量陡然拔高，“我不管，今天必须把钱给我！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妈！”说完，

她直接挂断了视频。我握着滚烫的手机，蹲在人来人往的嘈杂市场里，

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旁边卖桂花的大叔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姑娘，

家里孩子不懂事吧？现在的孩子，都被惯坏了。想开点，自己对自己好点才是真的。

”我冲大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付了钱，抓起那一大包桂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能倒下。林淑雅，你不能倒下。你现在一无所有，唯一的指望就是你自己。

陈岚借给了我两万块钱作为启动资金。我们合计了一下，开店成本太高，

不如先从成本最低的流动摊位做起。我们盘下了大学城附近夜市一个很偏僻的摊位，

租金便宜。我把大部分钱都花在了食材上。最新鲜的糯米，最好的莲藕，

农家自酿的桂花蜜……每一样，我都亲自去挑选、比对。我把自己关在陈岚家的厨房里，

整整三天。我一遍遍地尝试，寻找记忆中最好的味道。双手被烫出好几个泡，

腰酸得像要断掉，但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当我把最终成品——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桂花香的糯米藕，

和用红糖、姜汁熬制的养生糕点摆在陈岚面前时，她的眼睛都亮了。“淑雅！就是这个味儿！

绝对能火！”第一天出摊，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我用一块素雅的棉布铺在小小的手推车上，

把切好的糯米藕和糕点整齐地码在干净的玻璃盒里。旁边立了一块小黑板，

用漂亮的粉笔字写着：林妈妈手作甜品，健康无添加。然而，夜市人来人往，

我的小摊前却冷冷清清。旁边的炸串、烤冷面摊子围满了年轻的学生，烟火气十足。

而我这个卖“老年人甜品”的摊位，显得格格不入。一连三个小时，我一份都没卖出去。

我有些气馁，难道岚姐说错了？现在根本没人喜欢这种东西？就在我准备收摊的时候，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在我摊位前停了下来。“阿姨，

您这个……是糯米藕吗？”“是啊，小伙子，要不要尝尝？阿姨自己做的，干净又好吃。

”我赶紧挤出笑容，热情地介绍。男生扶了扶眼镜，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女朋友最近肠胃不舒服，吃不了太油腻的。看您这个好像挺清淡的。

”“对对对！我这个最养胃了！糯米、莲藕、红枣，都是好东西！”男生犹豫了一下，

买了一小份。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张了。我没想到，转机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晚上，我刚出摊，就看到昨天那个男生带着一个女孩，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学生，

浩浩荡荡地朝我的摊位走来。“阿姨！就是这家！我昨天吃完，真的超舒服！而且味道绝了！

”男生激动地跟他的同伴们安利着。“哇，看起来好好吃！”“阿姨，给我来一份大的！

”“我要那个糕点，闻起来好香啊！”我的小摊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手忙脚乱地打包、收钱，忙得满头大汗，心里却乐开了花。不到一个小时，

我准备的所有甜品都卖光了。收摊的时候，我数着手里那一沓零零散散的钞票，有一百的，

有五十的，还有很多十块、五块的。总共卖了八百多块。除去成本，我净赚了五百多。

我攥着那五百多块钱，蹲在路灯下，像个傻子一样又哭又笑。这是我二十年来，

第一次靠自己的双手，赚到的钱。4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林妈妈手作甜品”在大学城里渐渐有了名气。很多学生成了我的回头客，

甚至有老师和附近的居民也慕名而来。我不再满足于只卖两三种，开始研究更多新品种。

绿豆糕、山药卷、红豆沙……都是些看似普通，却最考验功夫和用料的传统点心。

我还学着年轻人玩起了微信，建了一个客户群。每天出摊前，

我会在群里预告今天的甜品种类，接受预定。忙碌的生活让我几乎忘记了张伟，

忘记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我每天早起去市场，回来就一头扎进厨房，下午打包出摊，

忙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陈岚家。虽然累，但我的心是满的。

我开始有钱给自己买新衣服，虽然只是些几十块的T恤，但穿在身上，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亮堂了。我剪掉了那头枯黄的长发，换了个利落的短发。每天出摊前，

我还会花几分钟，给自己涂上淡淡的口红。陈岚看着我的变化，笑得合不拢嘴：“这才对嘛！

女人啊，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这天，我照常收摊回家，刚打开门，

就看到陈岚坐在沙发上，脸色异常严肃。“淑雅，你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她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一个本地的美食公众号，标题很醒目：《惊了！

大学城夜市惊现保时捷女神，豪车摆摊卖甜品，是体验生活还是另有隐情？

》文章里配了好几张高清照片。照片上，一个穿着名牌连衣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