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罐里的光这本书写得很生功,剧情不俗套。看了还想看,故事很吸引人,矮脚猫不吃鱼写得真好。张悦李建军是本书的主角,讲述了:愣了一下——那双手太凉了,还糙得像砂纸。“我们现在招垃圾值守员,定点分拣垃圾,每个小时给十块补贴,还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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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的回龙观,墨色夜空还缀着残星,张悦的三轮车碾过结霜的路面,
车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哀鸣,像老人生病时的咳喘。
车斗里的编织袋磨着护栏,漏出的矿泉水瓶碰撞出“叮当”脆响,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荡开浅淡回音。她裹紧洗得发白的棉袄,领口磨出的毛边蹭着下巴,
露出的手腕上布满冻疮,紫红色的疮疤叠着旧年的浅褐色印记,像老树根上盘绕的纹路。
为了省煤,她出门前只在棉袄里塞了件薄毛衣,冷风顺着袖口往里钻,冻得她指尖发麻,
只能时不时把双手塞进腋窝,借体温焐热那几根僵硬的手指。“张姐,今儿来得早啊。
”路口早餐摊的老王掀开蒸笼,白气“腾”地冒出来,瞬间模糊了他的老花镜。
他用粗糙的手从蒸笼里捏出个热馒头,油纸裹着递过来:“刚出锅的,还烫嘴,垫垫肚子。
”张悦局促地搓着手道谢,指尖的裂口被热气熏得发疼,渗出的血丝沾在馒头上,
她慌忙用袖口擦了擦。咬下一口馒头,温热的面香顺着喉咙往下滑,
却暖不透揣在棉袄内袋里的塑料饭盒——那是给瘫痪在床的丈夫李建军留的米粥,
她凌晨两点就起来熬了,怕凉得快,特意用毛巾裹了三层。三年前,李建军在工地扎钢筋时,
上方坠落的钢管砸断了他的脊椎,不仅赔的医药费不够手术,还让这个原本能勉强维持的家,
彻底没了顶梁柱。三轮车拐进龙跃苑三区,
张悦熟练地把车停在垃圾桶旁的树影里——这里能避开监控,
也能在保安巡逻时快速藏起来。橘红色的垃圾桶身结着一层薄冰,她弯腰翻捡时,
腰间的旧伤猛地抽痛,像有根针在扎,那是去年被物业保安推搡时,
后腰撞在垃圾桶棱角上留下的伤。她扶着桶沿缓了半分钟,额角渗出细汗,
才伸手去够桶底的塑料瓶。塑料瓶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瓶身上还沾着残液结的冰碴,
她一个个捏扁塞进袋里,指腹能摸到瓶身残留的、早已凉透的体温。“一个八分,十个八毛,
五十个四块……”她盯着袋里慢慢鼓起来的瓶子,嘴里反复默念,
这串数字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像根绳子,牵着她在苦日子里往前走。七点刚过,
小区门口突然传来争执声。张悦探出头,
看见穿保安制服的小伙子正拽着收纸壳的老刘往外推,小伙子的袖口挽着,
露出胳膊上的刺青:“说了不让进!物业要自己收,你听不懂人话?
”老刘的三轮车被掀翻在地,纸箱散落一地,
其中几个印着“婴儿奶粉”的纸箱被踩得变了形,老刘趴在地上捡,
膝盖磨破了也顾不上。张悦的心猛地一揪,想起自己读高三的儿子李明,
上周打电话说要买高考复习资料,一套要三百块,她当时没敢应,只说“再等等”。
她慌忙把刚捡的半袋瓶子往车底塞,用破布盖住——上个月,
她就因为在小区里捡了两捆纸壳,被物业保安堵在墙角,不仅瓶子被没收,
还被骂“抢饭吃的乞丐”,最后是老刘过来拉架,她才得以脱身。
现在她只能趁保安换班的二十分钟,来这几个老地方碰运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掏出来时,手指在结冰的屏幕上打滑,好几次按错键,才点开儿子的微信:“妈,
老师说要交冬季校服费,两百二,明天就得交。”她蹲在地上,看着屏幕上的字,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最后只回了个“好”。“您是张悦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张悦慌忙起身,手背在身后使劲擦沾着油污的手指,
棉袄下摆蹭到垃圾桶,沾了片黑渍。站在面前的女人穿蓝色马甲,
胸前别着“它山石社工”的徽章,手里拿着一叠宣传单,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我叫冷冬晓,是街道社工。”女人递过宣传单,指尖碰到张悦的手时,
愣了一下——那双手太凉了,还糙得像砂纸。“我们现在招垃圾值守员,定点分拣垃圾,
每个小时给十块补贴,还能自己拿可回收物,比您这样四处跑安稳些。
”宣传单上的字有些模糊,张悦眯着眼看,
只看清“每小时10元”“每月结补贴”几个字。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手心瞬间冒出冷汗。她这辈子从没“上过班”,要么在老家种地,
要么来北京拾荒,“值守员”这三个字,让她觉得像在做梦。“我……我没文化,
也不会分拣啊。”她声音发颤,生怕这是骗人的。冷冬晓笑了笑,
指着宣传单上的垃圾分类图:“我们会培训,很简单的,您明天带身份证来街道就行,
培训也给补贴。”那天张悦破天荒地早收工,下午三点就推着车去了废品站。
废品站老板坐在铁皮屋里,用钩子勾着纸板往秤上挂,秤杆晃了晃,
他眯着眼看:“32公斤,一公斤一块一,共35块2。”塑料瓶倒在地上,
老板数都没数,用脚踢了踢:“大概一百五十个,给你12块。
”加上零碎的废铁卖了4块5,总共51块7。张悦攥着皱巴巴的钞票,
指尖把纸币边缘捏得发毛,先去药店买了最便宜的冻疮膏——三块五一管,
又绕到菜市场,在收摊的摊位旁捡了把别人丢弃的青菜,叶子上有些虫眼,但还能吃。
路过粮油店时,她盯着门口的大米袋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买了最便宜的玉米面,三块二一斤,
够她和李建军吃一周。出租屋在城中村的最深处,低矮的小平房挤得密不透风,
抬头只能看见窄窄的“一线天”。张悦推开门,一股煤烟味混着药味扑面而来。
李建军躺在床上,听见门响,就用胳膊撑着身子艰难地侧过身,
床单上沾着的药渍已经洗不掉,变成了暗黄色。“今天……卖了多少?”他声音沙哑,
因为长期卧床,说话都没力气。“有好消息。”张悦打断他,把热好的米粥端过去,
粥里加了点玉米面,显得稠些。她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丈夫喝粥,眼泪没忍住,
“吧嗒”掉进碗里,溅起细小的涟漪。“我明天去培训,以后就能‘上班’了,
一个小时十块呢。”李建军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瘦得只剩骨头,却攥得很紧,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流,滴在枕头上。培训那天,张悦五点就起了,
把棉袄洗了晾在绳子上,又找了件李建军没受伤时穿的旧衬衫,
熨得平平整整——那是她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街道会议室里,
坐了十几个和她一样的人,有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外套,有人裤脚还沾着泥,大家都低着头,
显得有些局促。冷冬晓拿着垃圾分类图讲解,投影仪的光映在墙上,张悦睁大眼睛盯着,
生怕漏了一个字。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是儿子用过的作业本,背面还能写字,
铅笔把“可回收物:纸壳、塑料瓶、玻璃”“厨余垃圾:剩菜、果皮”一笔一画记下来,
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很用力。后排有人偷偷打盹,有人盯着窗外路过的废品车发呆,
“大桶领”王虎突然拍了下桌子,他胳膊上的烫伤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都听仔细了!
每天早晚各两小时,分拣必须干净,居民扔错的要挑出来,要是被投诉一次,立马走人!
”他顿了顿,扫过众人,“别想着偷拿居民的东西,监控盯着呢!
”张悦被分到龙跃苑二区的桶站,和一个叫梁胜利的老头搭档。老梁头发花白,
北京话说得溜,据说在这一片拾荒快十年了,手里总拿着个搪瓷缸子,
缸子上的“劳动最光荣”字样都快磨没了。“丫头,这活儿看着轻松,累在心上。
”老梁指着桶站旁的监控,又指了指小区里的楼,“楼上往下扔垃圾,扔不准就砸在桶边,
你得去捡;遇到不讲理的居民,嫌你分拣慢,还会骂你。”他顿了顿,
从口袋里掏出个创可贴递给张悦:“备着,捡玻璃时容易划手。”第一天值守,
张悦就闹了笑话。她把装着剩菜的泡面桶归到可回收物里,刚放进蓝色垃圾桶,
就被路过的老太太指着鼻子说:“你这都不懂还来干活?是不是混补贴的?
”老太太的声音很大,小区里不少人探出头看,张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火烧一样。
她慌忙把泡面桶拿出来,重新放进绿色的厨余垃圾桶,手指被桶沿的碎玻璃划了道口子,
血一下子渗了出来。老梁赶紧走过来,用纸巾帮她擦血,又贴上创可贴:“慢慢来,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头回分拣,把电池扔进厨余桶,被居民投诉到居委会呢。
”那天收工时,张悦数了数自己捡的瓶子,只有平时的一半——因为要守着桶站,
没法去别的地方找废品。她坐在三轮车上,看着渐黑的天,心里有些委屈,
却又给自己打气:“至少有补贴,比四处躲保安强。”补贴每周结一次,
张悦第一次拿到280块时,手都在抖。钱是现金,用信封包着,她数了三遍,
确认没错,才小心翼翼地放进棉袄内袋。她先给儿子转了300快,附言“省着花,
不够再跟妈说”,然后去超市买了块五花肉——12块钱一斤,她挑了块小的,
只有半斤多。回到出租屋,她把肉炖在锅里,加了点土豆和胡萝卜,肉香飘满了小屋。
李建军躺在床上,闻着香味,眼圈红了:“你别太省,自己也吃点。
”“我在桶站能捡着不少好东西,昨天还捡着半盒牛奶呢。”张悦撒谎,
其实她只敢拿规定内的可回收物,居民扔的食物她从不碰,生怕被投诉丢了工作。
她把炖好的肉大部分都挑给李建军,自己只吃了几块土豆。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天。
那天下午下着瓢泼大雨,张悦穿着雨衣在桶站分拣垃圾,雨水顺着雨衣领口往里灌,
冻得她打哆嗦。突然,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说李建军突发肺炎,让她赶紧过去。
张悦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抓起三轮车的缰绳就往医院跑,雨太大,视线模糊,
三轮车在路口滑了一下,“哐当”翻倒在地,车斗里的瓶子撒了一地,有的被雨水冲走,
有的摔碎了。她顾不上捡,爬起来就去扶三轮车,车斗歪了,她用尽全力掰,
手指被铁皮划破了也没感觉,直到把车扶起来,才发现膝盖磕破了,雨水混着血往下流。
她骑着车,一路摔了两次,赶到医院时,浑身都是泥和水,头发粘在脸上,像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