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香魂蚀骨》,由作者兰陵百晓生独家倾力所创作完成的,文里的代表人物有陆泠音谢明鸾香露,小说内容梗概:“那方子…那方子是用香引毒,损人肌骨性命,阴损至极!有悖天和医道!下官…万死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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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太医院圣手,因不肯用秘制香方毒害冷宫妃嫔,被谢贵妃灭门。十年后,
我以调香师身份入宫,专为谢贵妃调制养颜香露。宫宴之上,她一袭鲛绡华服艳惊四座,
我袖中香囊悄然开启。谢贵妃忽然当众抽搐,指甲深深抠进自己如玉的脸颊,血肉模糊。
“香里有毒!是她害我!”她指着我厉声尖叫。御医查验后回禀:“禀陛下,
娘娘所用九和香确含剧毒曼陀罗与蛇床子,日久蚀骨毁容。”“但此毒需连用百日,
”御医话锋一转,“非朝夕可成。香露本身并无问题。”谢贵妃在癫狂中撕烂华服,
露出遍布溃烂疤痕的身体:“陆家的香!是陆家阴魂索命!
”侍卫从她枕下搜出半张染血香方——正是当年她逼我爹交出之物。
皇帝冷冷道:“既知此方歹毒,还日日使用,你是自食其果。”我垂首站在阴影里,
无人看见我唇角冰冷笑意。那半张香方,是我故意留给她看的。夜,是泼墨般的浓黑,
沉甸甸压在京城之上。雨,不是下,是砸,是泼,是老天爷撕开了天河的口子,
狂怒地将冰冷的水倾倒向人间。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初春料峭的寒意,
噼里啪啦砸在陆家药圃的青瓦上,砸在那些白日里还舒展着嫩叶的草药上,
砸在紧闭的门窗上,响声密集得令人窒息,仿佛永无止歇的残酷鼓点。
陆泠音缩在爹娘卧房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最深、最暗的角落里。
冰冷的雕花木柱紧贴着她单薄的后背,寒意渗过薄薄的中衣,直钻进骨头缝里。
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里的幼猫,小小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十岁的孩子,感官敏锐得像惊弓之鸟。
外面那些粗暴的呵斥声、器物被狠狠踹翻砸碎的刺耳破裂声,如同冰冷的毒蛇,
穿透厚重的雨幕和门板,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耳朵,缠绕在她紧缩的心上。“陆正清!
太医院圣手?哼!”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凌,即使在风雨中也清晰得刺耳,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贵妃娘娘抬举你,让你把那‘香肌玉骨散’的方子交出来,
是看得起你!冷宫里那个碍眼货,早就该香消玉殒了!你倒好,装什么清高医德?
”是那个女人!那个每次来都带着薰死人的香风,
眼睛长在头顶、视人命如草芥的谢贵妃宫里最得势的掌事姑姑!“姑姑息怒!
下官…下官实在不敢啊!”爹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急促喘息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那方子…那方子是用香引毒,损人肌骨性命,阴损至极!有悖天和医道!下官…万死不敢!
求姑姑开恩,回禀贵妃娘娘……”“医道?天和?”另一个粗嘎的男人声音响起,
充满了不屑和暴戾的嘲弄,“陆正清,你配谈这个?娘娘的话,就是天道!敬酒不吃,
看来是想尝尝罚酒的滋味了!给我搜!”爹的话音未落,便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打断,
像是重物狠狠砸在肉体上,紧接着是爹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那声音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猛地烫在泠音的心口!她死死捂住嘴,温热的泪水瞬间决堤,不受控制地滚落,
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细嫩的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她用这尖锐的痛楚逼迫自己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外面彻底乱了。
都淹没在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声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那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爹!娘!”泠音心中无声地尖叫,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最后一点力气驱使着她,无声地滑下床铺,像只受惊的小兽,手脚并用,
不顾一切地爬向墙角那个堆满杂物、几乎要被遗忘的旧药柜。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把自己小小的身子拼命塞进药柜与冰冷墙壁之间那道狭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缝隙里,
蜷缩起来,拼命屏住呼吸,只留下一双因极度恐惧而睁得滚圆的眼睛,透过杂物的间隙,
死死盯住那扇风雨飘摇的门。“砰!”门被一股巨力狠狠踹开!
夹杂着水汽的冷风和血腥味猛地灌入!几道被油灯和闪电拉得极长、极扭曲的黑影,
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投映在对面雪白的墙壁上,狰狞地晃动。她看见了!
爹被两个魁梧如铁塔般的侍卫死死按在地上,粗糙的青砖地面摩擦着他清瘦儒雅的面颊,
额角破裂,鲜血混着泥水蜿蜒而下,
染红了那身象征着他太医院院判官阶、此刻却沾满污秽的青色官袍。
娘亲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太监粗暴地揪着头发拖拽,原本绾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不堪,
钗环掉落一地。一个侍卫狰狞地笑着,
高高扬起了手中那柄闪着幽蓝寒光、沾着新鲜血迹的腰刀!“不——!
”娘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只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眼前的世界被一片刺目的猩红覆盖!
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如同滚烫的岩浆,猛地喷溅出来!
有几滴甚至穿过杂物缝隙,带着一种灼热的、令人作呕的粘腻感,
直直溅到了泠音煞白冰冷的小脸上!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眼前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红。
娘亲软软倒下的身体,爹目眦尽裂、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绝望嘶吼,
旋即也被同样的刀光淹没……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血色和嗡鸣。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牙齿深陷进皮肉,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混合着脸上那来自至亲的、滚烫的血液的味道——这是地狱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踹门而入的恶鬼们带着满足的狞笑,踏着血泊离开。
脚步声和嚣张的呵斥声渐渐消失在狂暴的雨声里。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降临,
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只有外面无边无际的雨,还在疯狂地冲刷着这片人间地狱,
雨水顺着破败的门框流进来,冲刷着地面迅速扩散开来的、粘稠暗红的血泊,
发出汩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响。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黑暗的缝隙里,冰冷僵硬,
失去了所有知觉,只有脸上那一点已经变冷变粘的猩红,像一个滚烫的烙印,
灼烧着她的灵魂。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茫然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那片被雨水不断稀释、却依旧刺眼的血泊。娘亲绣着兰草的半幅裙角,
浸泡在血水里,被冲刷得微微颤动。不知又过了多久,
一阵濒死般微弱、断续的**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泠音死寂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是爹!他还活着!一道惊雷撕裂苍穹,惨白的电光瞬间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惨光,泠音看到了爹。他倒在血泊边缘,离她藏身的角落只有几步之遥。
胸口一个可怖的贯穿刀伤正汩汩地冒着血泡,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他的眼睛吃力地转动着,似乎在黑暗中搜寻着什么。“音……音儿……”那气若游丝的声音,
微弱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却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电流,猛地击穿了泠音已经麻木的神经。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狭窄的缝隙里挣脱出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冰冷粘腻的血泊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物,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气让她几欲窒息呕吐。
她扑到爹的身边,小手颤抖着、徒劳地想去捂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却只染了满手滚烫粘稠的液体。“爹……”她终于哭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像被砂纸磨过,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悲痛在这一刻如山洪般爆发出来。
陆正清沾满血污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摸索着,猛地抓住了泠音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冷得像铁,带着垂死之人最后迸发出的惊人力量,死死的掐进她细小的骨头里,
几乎要将其捏碎!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
“泠…音……”爹涣散无光的眼睛死死地聚焦在女儿脸上,
瞳孔深处燃烧着生命最后的、绝望的火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肺腑里挤出来,
人心碎的嘶哑:“谢…谢明鸾…毒妇……香…香方……血…血仇……”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眼神开始涣散,但那只冰冷如铁的手却像最后的烙印,死死地固定在泠音的手腕上,
留下深可见骨的青紫指痕。他猛地咳出一大口污黑的血块,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异响,眼睛骤然瞪得几乎要裂开,
里面是不甘、是滔天的怨毒、是永不瞑目的恨!
“记住……陆家的香……方……一定……要……报……”最后一个字音在喉咙里彻底断裂,
只剩下空洞的回响。那死死攥着泠音手腕的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道,颓然松开,
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粘稠的血泊里,溅起几滴暗红色的水花。
那双曾盛满温和睿智、救治过无数性命的眼睛,此刻圆睁着,
死死地、空洞地望着被雨水冲刷的、破败的屋顶,映着窗外偶尔划过的惨白电光,
凝固着无穷无尽的怨毒与不甘。“爹——!
”泠音发出了撕心裂肺、如同幼兽濒死般凄厉绝望的哭嚎,这声音冲破喉咙,撕裂了雨幕,
却又瞬间被更大的轰鸣所吞没。她扑在爹尚有余温却已彻底失去生机的身体上,
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灵魂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走。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
从浸透血液的衣衫下侵入骨髓,蔓延至四肢百骸。巨大的悲痛和刻骨的仇恨,
如同两只无形冰冷的巨手,一只扼住了她的喉咙,
让她无法呼吸;另一只则狠狠地攥住了她幼小的心脏,狠狠地揉捏、撕扯!痛!痛彻心扉!
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就在这时,
她感到爹那只刚刚松开、垂落在血泊里的手旁边,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一个硬硬的、四角的轮廓。在爹最后用力攥住她手腕时,这东西似乎被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塞到了她同样沾满血污的手里。她茫然地、颤抖地摊开自己的小手。
借着窗外一道惨白而短暂的闪电,她看清了掌中之物。
那是一块薄薄的、约莫两寸见方、边缘略有不规则的暗黄色薄绢。绢布坚韧细密,
即便浸染了爹手上温热的血污,依旧能看出它原本的质地。绢面上,
用极细的银线精心绣着几道繁复缭绕、如同云纹又似花枝的奇异图案,线条优美流畅,
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神秘。在图案的中央,
似乎还有几个更细小的、如同扭曲虫豸般的字符,被血迹晕开,模糊难辨。绢布边缘,
一道边缘锐利、参差不齐的口子,像被利刃仓促撕开,另一半不知所踪。那裂口的边缘,
被新鲜温热的血液浸透,颜色暗红刺目,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狰狞的伤口。
陆家的香方……毒妇谢明鸾……血仇……爹最后那凌乱破碎、浸满血泪的遗言,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她死死攥紧了这块染血的残绢,
小小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泛白,仿佛要将它彻底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那冰冷的丝绢边缘硌着掌心,那粘稠的血液在指缝间滑动,
爹滚烫的遗恨和这冰冷的证物交织在一起,如同最炽烈的毒火与最刺骨的寒冰,
在她稚嫩的心房里猛烈地冲撞、燃烧!她猛地低下头,
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沾满了爹娘温热血液的冰冷地面,
滚烫的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砸落。小小的身体在血泊中蜷缩、颤抖,
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然而,那紧握着染血残绢的小手,却再没有一丝松动,
反而越攥越紧,指缝间渗出混合着鲜血与泪水的暗红液体。十年。漫长的十年时光,
如同深宫里最幽暗的回廊,曲折蜿蜒,
寂静无声地将那些滚烫的记忆、淋漓的鲜血、刻骨的仇恨一点点沉淀、包裹,
最终封冻在灵魂最深处,凝结成一块永难消融的玄冰。掖庭。
这里是皇宫里阳光永远无法真正照亮的角落,
充斥着浆洗不完的衣物散发出的潮湿霉味、劣质皂角的刺鼻气息、陈年灰尘的窒息感,
以及老弱宫人身上那股混合了衰老、病痛和被遗忘的绝望气味。每一个黎明,
都是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开始的。冻得通红的双手浸泡在冰水里,搓洗着堆积如山的粗布衣物,
一遍又一遍。手指很快会失去知觉,变得麻木肿胀,布满细小的裂纹。冬天,
裂口会渗出血丝,混合着浑浊的皂水,钻心地疼。夏天,酷暑蒸腾着水汽,
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汗水混着脏水,浸透了粗劣的麻布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
挨饿是寻常事,馊掉的冷粥,硬得硌牙的窝头,是活下去的基石。责骂和鞭打更是家常便饭,
那些眼高于顶的管事太监、宫女,稍有不顺意,
便能将最污秽的词语和最粗粝的藤条一股脑地倾泻在她们这些“罪奴”身上。
陆泠音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像一块被投入深潭的石头,沉在最低处,不发一言。
她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努力劳作,只求能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活下去。
掖庭的黑暗磨平了她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孩童的天真和柔软,
只剩下一双过于沉静、沉静得近乎死寂的眼睛。只有在无人注意的深夜,
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大通铺角落,借着窗外那一点惨淡的月光或远处廊下微弱的灯光,
她才会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方被她无数次摩挲、早已褪去最初鲜艳血色、变得暗沉发硬的残绢。
指尖一遍遍描摹着上面那诡秘的银线图案,感受着那断裂边缘的粗糙,
仿佛触摸着爹留下的最后一点余温。每一次触碰,都像往那深埋的、名为仇恨的火山口上,
添了一把滚烫的岩浆。然而,这方残缺的绢布,并不仅仅是一件遗物那么简单。
它是陆家世代调香、守护秘术的冰冷证言。那上面诡秘的云纹花枝,
正是陆氏香谱中记载最高深、也最禁忌的“引魂”香纹!
而那几个模糊的、如同扭曲虫豸般的字符,更是某种古老香术的秘传符文。陆泠音认出,
爹临死前拼力塞给她的,
是陆家香谱中一篇极其阴毒、有关以香引毒、蚀骨毁肌的禁忌方子——“销魂引”的上半部!
此方以奇香为引,暗中融入曼陀罗花精魂与蛇床子烈毒,需要极其精妙的配比和引燃时机,
初期能令人容光焕发,如沐春风,实则毒素悄无声息地渗入肌理骨髓,如同跗骨之蛆,
百日之后便如积薪遇火,骤然引爆,令人神智错乱、皮肉溃烂,痛苦万状而死。
而写下那半张方子的人,显然出于某种原因,
对其核心的引毒之法和曼陀罗精魂的萃取部分做了巧妙的、毁灭性的删减和改动,
将其变成了只有致命害处、毫无益处的剧毒残方!
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伪装的、等待她去“复原”的死亡陷阱!
一个被谢明鸾觊觎、因爹不肯交出而招致灭门大祸的歹毒之源!发现这一点时,
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陆泠音。谢明鸾!她不仅毒如蛇蝎,心思更是缜密歹毒到了极点!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完整的“香肌玉骨散”,她从一开始,
就是要这能杀人于无形的“销魂引”!她逼爹交出完整的方子,
恐怕就是要将这灭门惨案的线索彻底断在她手里!爹至死不交,固然保住了陆家清誉,
却也留下了这半张足以致命的残方线索落在自己手中。她握着这半张染血的残方,
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握着一把淬了剧毒的双刃剑。这方子,是催命符,
也是复仇唯一的钥匙。她必须解开它被改动、被删减的部分!
她必须找到那缺失的、能将曼陀罗花精魂与蛇床子烈毒完美触发、引而不发的“引子”!
这需要时间,需要机会,需要无穷无尽的耐心和隐忍。偶尔,
会有宫外采购药材的太监路过掖庭。陆泠音会想尽办法,
趁着倒脏水、或者传递衣物的短暂瞬间,谦卑地低头,用极其微小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询问一两味外面不易得的药材。更多的时候,她利用浆洗房那微薄的热水和蒸汽,
偷偷收集晾晒干枯的废药渣,或是留意打扫庭院时发现的野草。她像一只最卑微的鼹鼠,
在皇宫最阴暗的角落,一点一滴地积攒着知识。她将那些辨认出的药性,在心中反复揣摩,
与记忆中爹偶尔讲述的香气药理印证。没有纸笔,所有领悟都刻在心里。夜深人静,
她便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那半张残方,试图找出那被彻底抹去的关键“引子”。
无数次的推演都以失败告终,那缺失的部分如同一个黑洞,吞噬着她的希望。然而,
每一次失败,都让她对那残方的理解更深一分,对谢明鸾毒辣心思的认知更添一分刻骨。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十年掖庭的泥泞与黑暗,将当初那个在血泊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淬炼成了一柄沉在深渊、敛尽锋芒的利刃。仇恨是永不熄灭的炉火,那半张染血的残方,
便是引她出鞘的契机。终于,一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沉寂的掖庭角落激起微澜。
琼华宫那位宠冠六宫、以冰肌玉骨著称的谢贵妃,近来似乎对自己的容颜越发吹毛求疵,
甚至开始嫌弃宫中御用调香师所制的香露不够精纯独特,难以匹配她倾国之色。
贵妃在陛下面前温言软语地提了一句,陛下便随口吩咐下去,从宫外寻访,或是在宫内甄选,
务必要找到技艺精湛的新调香师。机会!这束微光穿透掖庭厚重的阴霾,
照亮了陆泠音沉寂十年的眼底。她不动声色,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沉默地劳作。
只是在一次为琼华宫送浆洗好的、质地相对精细的纱帘时,她刻意在花厅角落停留了片刻。
彼时贵妃刚午憩起身,寝殿内浓郁的百花香露尚未散尽。她屏息凝神,
捕捉着空气中那一丝几乎被掩盖的、来自贵妃寝殿深处飘出的细微沉香底调。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眸底一片澄澈的沉静。
她走到廊下一位负责洒扫、与琼华宫管事嬷嬷沾点亲的粗使宫女身边,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恰到好处的卑微与一点不易察觉的、属于调香师的内行底气:“嬷嬷辛苦。
这帘子晾晒时,奴婢闻着气味似乎有些滞涩,
想是前番用的‘凝香露’与今日侍寝的‘百花朝露’气味相冲了。若想持久清雅,
下次用‘雪中春信’打底,许是更好些。”那宫女一愣,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陆泠音不再多言,低头快步离开。她赌的就是这一丝疑惑会传上去,
赌的就是谢贵妃对“冰肌玉骨”的万分执着,
赌的就是宫中御用调香师们因循守旧、不敢轻易出新的弊病!果然,几日后,
掖庭那位面冷心硬的掌事嬷嬷破天荒地叫住了正在浆洗衣物的陆泠音。“你叫泠音?
以前家里是做什么的?”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审视。“回嬷嬷的话,
”陆泠音放下手中的湿衣,垂手躬身,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声音也带着掖庭特有的沙哑和疲惫,“奴婢家里…原是开小药铺的,爹懂点草药,
偶尔也给人配点香粉驱虫。”“哦?”嬷嬷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锐利如针,
“琼华宫那边传话下来,贵妃娘娘想试试新人调的香露。你既懂这个……明日就过去一趟吧。
记着,管好你的嘴,冲撞了贵人,谁也保不住你。”说完,便不再看她,
仿佛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奴婢明白,谢嬷嬷恩典。
”陆泠音深深地弯下腰,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
像一面蒙尘的战鼓。十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撬开了一丝通往仇敌身边的缝隙。琼华宫。
殿宇巍峨,飞檐斗拱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流淌着耀眼的金光。琉璃瓦澄澈如洗,
折射着七彩的光晕。庭院深深,奇花异卉争奇斗艳,馥郁甜腻的花香在温煦的空气中浮动,
几乎浓得化不开。白玉雕栏纤尘不染,侍立的宫女太监们身着华服,垂首屏息,
行走间悄无声息,连衣袂摩擦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这里是整个皇宫最精致华美、也最令人窒息的地方,每一块砖石、每一缕空气,
都浸透了权力的浓香与无形的威压。陆泠音穿着掖庭统一发放的、洗得发白的粗布宫装,
跟在引路太监的身后,一步步踏上光滑如镜的玉石台阶。她的头微微低垂着,
视线落在自己那双沾着掖庭湿泥、与这富丽堂皇格格不入的布鞋鞋尖上。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步伐不快不慢,带着掖庭奴仆特有的、刻入骨子里的恭谨与顺从。然而,那低垂的眼帘下,
眸光如同深潭静水,不起丝毫波澜。她甚至未曾抬眼去刻意打量这传闻中奢华无比的宫殿,
仿佛对这世间的富贵荣华早已麻木不仁。引路的太监在正殿外珠帘前停下,
尖细着嗓子通报:“启禀贵妃娘娘,掖庭新荐的调香女陆泠音带到。”“宣她进来吧。
”一个慵懒柔媚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如同春风吹拂柔软的丝绸,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尾韵,足以酥麻任何男人的骨头。珠帘被宫女轻轻掀起,
陆泠音垂首躬身,迈过高高的朱漆门槛。殿内光线稍暗,却更显华丽。
映入眼帘的先是脚下织金地毯上繁复的缠枝牡丹纹样,
接着是前方不远处一双搁在紫檀木雕花脚踏上的、穿着金线绣牡丹软底睡鞋的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