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他不是傻子？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可是没有。

他依然是那副呆呆的样子，甚至还在轻轻晃着腿，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难道真的是我幻听了？

就在我自我怀疑的时候，他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我。

他的脸上，那股傻气和呆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静和深沉。

他的眼神，黑亮，锐利，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入我的内心。

我被他看得浑身一僵，心脏狂跳不止。

“你……”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门外。

我立刻会意，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侧耳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

确认门外没有人之后，他才重新走回到我面前，蹲下身，与我平视。

“你叫林晚，对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吐字清晰，逻辑分明。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大脑仍然处于宕机的状态。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呆滞，反而透着一丝……同情？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说，“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同一条船上的人？

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自嘲地笑了笑，“简单来说，我们都是被抛弃的棋子。”

“我叫陈东。如你所见，我不傻。”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像一块巨石，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他不傻！

他竟然一直在装傻！

为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

陈东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没有急着解释，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是一把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钥匙。

“这是后门的钥匙。”他说，“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镇外的公路上。天亮之前，你可以从那里离开。”

离开？

我愣住了。

我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可当机会真的摆在面前时，我却犹豫了。

我能去哪儿？

我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这个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舅舅家，我是回不去了。他们为了十万块钱，能把我卖一次，就能卖第二次。

去找警察？

我拿什么当证据？

就凭我一张嘴，说我被舅舅卖了？说陈家非法拘禁？

谁会信？

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桩你情我愿的“换亲”，是天经地义的。

见我迟迟没有接钥匙，陈东的眼神暗了暗。

“怎么？你不想走？”

我苦笑一声，声音沙哑，“我能去哪里？”

陈东沉默了。

是啊，我能去哪里？

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这样一个夜里逃出去，等待她的，可能是比待在陈家更可怕的命运。

他收回了钥匙，叹了口气。

“是我考虑不周。”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抱着膝盖，看着地面上那一方小小的月光，心里乱成一团麻。

陈东为什么要帮我？

他装傻，又有什么目的？

我们真的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吗？

我心里充满了警惕。

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东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姐，陈雪，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没有看我，而是望着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

“她一直想嫁个有钱人，摆脱这个家。你表哥林斌，虽然不怎么样，但你舅舅在镇上开了个小厂，家境还算殷实。所以，她就盯上你表告哥了。”

“可是林斌看不上她，她就想了这个换亲的法子。她知道你舅舅贪财，又急着给你表哥娶媳妇，所以就用十万块彩礼，加上她自己，来换你。”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一切，都是陈雪在背后搞的鬼。

“那你呢？”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装傻？”

陈东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恨意。

“因为，如果我不傻，我就会被他们卖到更远的地方，去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光棍当‘儿子’。”

我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陈东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凉。

“亲生父母？在他们眼里，我和陈雪，都只是他们换取利益的工具而已。陈雪比较聪明，她懂得为自己争取。而我，如果我不装傻，我的下场只会比你更惨。”

我突然明白了他那句“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是被至亲之人当成货物，随意买卖的可怜虫。

这一刻，我对他的警惕，少了一些，多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装下去吗？”我问。

“当然不。”陈东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彻底摆脱他们，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机会。”

他转过头，看着我，目光灼灼。

“林晚，你想报仇吗？”

报仇？

我当然想！

我做梦都想！

我想让林大军和舅妈，为他们的贪婪和绝情，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想让陈雪，为她的恶毒和算计，身败名裂！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想！”

陈东笑了。

他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邪气。

“很好。”他说，“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对。”陈东的眼神变得锐利，“你舅舅把你卖了十万块，这笔钱，现在就在陈雪手里。我们把它拿回来。还有你表哥那份彩礼，也得让他们吐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我们要让你舅舅一家和陈雪，狗咬狗，一嘴毛。”

我看着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的计划，听起来疯狂，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虑。

陈东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问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沉默了。

是啊。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么，留在这里，任人宰割，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要么，就赌一把。

把我的命运，和一个刚刚认识，不知底细的“盟友”绑在一起。

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挣扎了很久。

最终，我缓缓地伸出手。

“我该怎么做？”

陈东看着我伸出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他没有握住我的手，而是将那把生锈的钥匙，重新放回了我的掌心。

“第一步，先活下去，取得他们的信任。”

“从明天开始，你要装作被他们驯服了。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尤其是，要对我‘好’一点。”

他的话，让我愣住了。

“对你‘好’一点？”

陈东的脸上，突然又浮现出那种傻乎乎的笑容，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让我的脸“轰”的一下，瞬间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