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尘封的盐铁案宗,成了我家唯一的活路》这书还算可以,伊路曼曼描述故事情节还行,宋章周正裕王不失品德的描写令人心生向往,主要讲的是:通往地狱的“活路”。2我没有立刻反驳。甚至,我还端起茶壶,给许姨母续了半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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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当朝礼部侍郎,被人构陷入狱了。罪名是贪墨两淮盐运的巨额税银,人证物证俱全,
只等秋后问斩。一夜之间,裴府门前车马稀。平日里往来热络的亲朋,此刻都成了缩头乌龟。
我娘整日以泪洗面,弟弟年幼,只知道抱着我的腿哭。就在全家一筹莫展时,我的姨母来了。
她拉着我的手,情真意切地给我指了条“明路”——去求裕王。
裕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权势滔天,但也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荒唐王爷。姨母说,
女子最珍贵的,在家族荣辱面前,不值一提。她说,只要我肯“牺牲”,爹爹就能活,
家族就能保全。她说得声泪俱下,仿佛我若不答应,便是这裴家的千古罪人。
可他们都不知道,我爹的书房,我从小便可随意出入。那些枯燥的案卷,在我眼里,
比任何话本都有趣。我爹的政敌是谁,朝堂的派系如何,我心里一清二楚。而那个裕王,
正是陷害我爹的宰相宋章背后,最大的靠山。他们让我去求仇人开恩。这哪里是救我爹。
这是要将我裴家最后一点骨血,都送进虎口,嚼得渣都不剩。
1我爹被押入刑部大牢的第三天,家里下人跑了一半。偌大的裴府,
安静得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我娘哭昏过去两次,刚被丫鬟扶着喝了药,躺下了。
我坐在堂屋里,手里捧着个半凉的汤婆子,盯着门外飘飘扬扬的大雪发呆。
弟弟裴知安扒着门框,小声问我。“姐姐,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摸摸他的头,
说:“快了。”声音很轻,我自己都不信。就在这时,门房来报,说许姨母来了。
许姨母是我娘的亲姐姐,嫁给了户部的一个主事。爹爹出事后,她是头一个登门的亲戚。
我起身去迎,寒风卷着雪粒子,扑了我一脸。许姨母穿着厚厚的貂裘,
一下马车就拉住我的手,眼圈红红的。“知许,我的儿,可怜见的,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的手很暖,但那股子急切,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进了屋,丫鬟上了热茶。
许姨母屏退左右,只留下我和她。她叹了口气,开门见山。“知许,姨母是看着你长大的,
拿你当亲生女儿疼。如今府上遭此大难,我实在是不忍心。”我垂着眼,
轻声说:“多谢姨母挂念。”“光挂念有什么用?得想办法!”她往前凑了凑,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神秘和决绝。“你爹这次的事,是宰相宋章下的死手,
证据做得跟铁桶一样,想从案子上翻身,难于登天。”这话是实话。我爹就是太直,
在朝堂上为了灾民安置的款项,当众顶撞了宋章。没过半月,
两淮盐运的贪墨案就扣在了他的头上。“所以,咱们不能走寻常路。”许姨母握紧我的手,
指甲掐得我有点疼。“知许,姨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委屈你。
可眼下,这是救你爹,救你们裴家唯一的路了。”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我看着她,没说话。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去求裕王。”三个字,
像三根冰针,扎进我耳朵里。裕王,赵显。当今圣上唯一的同母胞弟,掌着京畿卫戍,
权倾朝野。同时,他也是全京城出了名的荒唐王爷,府中美妾无数,手段狠厉,
不知毁了多少官家女儿的清白。我爹还在位时,曾不止一次在家里痛斥此人,
说他是国之蛀虫。许姨母见我脸色发白,赶紧又说。“我知道他名声不好。可越是这样的人,
越是吃你这样清清白白、书香门第的女儿家。你爹是状元出身,你是状元之女,这名头,
够响亮。”“只要你……”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刺耳的词。
“只要你得了裕王的青眼,让他松口。别说一个礼部侍郎,就是宰相宋章,也得掂量掂量。
”她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件即将被送上拍卖台的稀世珍宝。
她关心的不是珍宝会不会碎,而是能拍出个什么价钱。屋子里烧着银炭,暖烘烘的。
我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一路窜到了天灵盖。这就是我娘的亲姐姐。我爹的亲连襟。
在我们家最难的时候,她登门拜访,不是为了雪中送炭。是为了给我指一条,
通往地狱的“活路”。2我没有立刻反驳。甚至,我还端起茶壶,给许姨母续了半杯热茶。
茶水注入杯中,发出“嘶嘶”的声响,白色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她那张急切的脸。
她以为我心动了,语气更加恳切。“知许,我知道这很难。可你想想你爹,在天牢里受苦。
想想你娘,都快哭瞎了眼。还有你弟弟,他才七岁,若没了爹,将来要怎么立足?
”她一句句,都往我心窝子上捅。字字都是“为你好”。字字都是血。我放下茶壶,
双手捧着茶杯,递到她面前。“姨母,茶烫,您慢些喝。”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不像一个刚被人逼着去卖身的十六岁姑娘。许姨母愣了一下,接过茶杯。
她可能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不哭不闹,也不羞愤欲绝。我看着她,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轻轻吹着气。然后,我问了第一个问题。“姨母,您可知,当朝宰相宋章,未发迹时,
曾做过谁的门客?”许姨母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这……这和眼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我抬眼,目光直视着她。“宋章,曾是裕王府的首席幕僚。
他能坐上宰相的位置,一大半是裕王在背后为他铺的路。”许姨母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继续说,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他们名为君臣,实为一体。
宋章在朝堂上敛财,裕王在背后分利。我爹挡了宋章的财路,
裕王会为了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罪臣之女,去得罪他的钱袋子吗?
”“这……”许姨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我没给她机会。“退一万步说,
就算裕王色令智昏,真的看上了我,把我收入府中。”我顿了顿,问了第二个问题。“姨母,
您觉得,一个靠出卖自己换来机会的女人,在他眼里,会有半分分量吗?
”“他今天能为我呵斥宋章,明天就能因为宋章送来的另一个女人,把我赏给下人。到那时,
我裴家非但洗不清冤屈,反倒多了一桩天大的丑闻。”“我爹一生清誉,
难道要在他入了大牢之后,被我这个女儿,亲手踩进泥里吗?”我的声音依然不高,
但堂屋里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许姨母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茶水的热气,
还在往上冒。她的额角,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大概从未想过这些。在她眼里,
这只是一笔简单的交易。用我的清白,换我爹的命。简单,划算。她没想过,
这笔交易的对手,是两头吃人的饿狼。她也没想过,这笔交易的后果,是万劫不复。
我看着她惨白下去的脸,心里一片冰凉。她不是蠢。她只是不在乎。
只要能保住裴家和许家联姻的这层关系,保住她身为“侍郎亲眷”的体面,
牺牲的那个是不是我,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姨母。”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轻轻拿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您的‘好心’,知许心领了。”“但我爹从小教我,
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求人,是下策。求仇人,是死路。”“我爹的冤屈,
我会想办法。”“就不劳您,为我筹划这条‘青云路’了。
”我把“好心”和“青云路”几个字,咬得特别轻。轻得像羽毛,落到她脸上,
却**辣地疼。许姨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嘴唇哆嗦着。
“你……你这孩子!不识好歹!我是为你好!”“是么?”我微微一笑,“那下回,
姨母若再有这等好事,不妨先问问表姐,看她愿不愿意。”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她那个宝贝女儿,今年刚及笄,正盘算着嫁个好人家呢。许姨母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袖子。
“好!好!好!你裴知许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你爹!别到时候,哭着来求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堂屋,钻进马车,仓皇而去。我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消失在风雪里。然后,我转身,关上了堂屋的大门。将满院的风雪,和人心的凉薄,
一并关在了外面。3送走许姨母,我没回自己屋。我去了我爹的书房。
书房在府里最偏僻的角落,三面环水,只有一条小径通入。我爹性子静,喜读书,不喜人扰。
这里,是他的天地,也是我的。从小,我就是在这一屋子书香和墨香里长大的。
别的女孩儿还在玩抓子儿、翻花绳的时候,我爹就已经抱着我,教我认那些佶屈聱牙的古篆。
他总说:“知许,爹不求你闻达于诸侯,但求你腹有诗书,眼明心亮,不被人欺。
”现在想来,一语成谶。我推开厚重的木门,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旧纸和尘埃的气味扑面而来。屋里没生火,冷得像冰窖。但我心里,
却觉得无比安稳。这里,是裴府的禁地。但对我而言,这里是我的兵器库。我走到窗边,
推开窗。冷风灌进来,吹动了桌上的一沓文书,哗哗作响。我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呛得我喉咙发紧,脑子却前所未有地清醒。我开始在书架上寻找。我爹的书很多,
经史子集,分门别类,井井有条。但在最里面,靠墙的一整面书柜,放的不是书。是案卷。
从他入仕开始,十几年间,经手的每一桩案子,无论大小,他都会留下一份手抄的副卷。
上面不仅有案情的始末,还有他自己的批注和心得。他曾半开玩笑地对我说,这些,
是他这个书呆子,给子孙后代留下的唯一财富。不是金银,而是经验和教训。那时候,
我只当故事听。现在,我知道了,这是我爹留给我,救他性命的唯一钥匙。我的记忆力,
异于常人。过目不忘,不敢说。但只要是看过的东西,时隔多久,
都能在脑子里清晰地复原出来。这些案卷,大部分,我都看过。我不需要一本本地翻。
我闭上眼,脑海里,一排排书柜,一个个卷宗的名字,清晰地浮现。
《永州茶税案》、《漕运贪腐案》、《京畿田亩侵占案》……最后,
我的意识停在了一个卷宗上。《两淮盐运亏空案》。就是它。我睁开眼,走到书柜前,
踩着凳子,从最顶层,把它抽了出来。很厚的一沓,用牛皮纸包着,
封口的麻绳已经有些发黄。我把它抱到书案上,解开绳子。熟悉的墨迹,熟悉的字迹,
映入眼帘。这就是宋章给我爹罗织的罪名。说他利用职权,与盐商勾结,伪造账目,
侵吞了三十万两官盐的税银。案卷里,“人证”是几个被屈打成招的盐运司小吏。“物证”,
是从我家地窖里,“搜”出来的一箱盖着盐运司官印的假账。做得天衣无缝。
我娘和姨母她们,看到的是绝望。是铁证如山。但在我眼里,不一样。任何谎言,
无论编织得多么完美,为了掩盖真相,必然会留下痕迹。就像一件织错了线的锦缎,
远看华美,凑近了,总能找到那根错乱的线头。我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我点亮了书案上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清冷的房间里,跳动着。我挽起袖子,拿起第一页,
开始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个人名,一个数字地看。我爹的批注,
我更是一个字都不放过。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从灰白,变成了墨黑。
我浑然不觉。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堆泛黄的纸。和上面,隐藏在无数谎言之下的,
那一点点,微弱的真相之光。4我整整看了一夜。油灯的灯芯剪了三次,
桌上的冷茶换了两壶。弟弟知安中途跑来,扒着门缝看了我一眼,被我劝回去睡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遍。我放下手里的案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像一缕游魂。找到了。那个线头。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东方,天际线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一场大雪,下了一夜,
此刻终于停了。整个世界,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干净得不真实。我的心情,
也如此刻的天地,一片澄明。宋章的这个局,做得很漂亮。他利用了所有人思维的惯性。
一提到贪腐,大家想到的就是账目。所以,他花了大功夫,伪造了一本天衣无缝的假账。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本假账上。刑部的大理寺的官员,反复核对账目,
找不到任何问题。于是,我爹的罪,就成了铁案。但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账,
是为人服务的,为物服务的。账可以作假,但承载着三十万两官盐的船,做不了假。
案卷里记载,这批所谓的“被贪墨”的官盐,是在去年七月初三,
由扬州盐运司的“广利号”商船,运往通州。船到通州后,盐却“不翼而飞”。
我爹作为主管盐铁茶税的礼部侍郎,被认定为监察不力,且与盐商有勾结。问题,
就出在这艘“广利号”上。我走到书案前,从厚厚的一沓案卷里,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那是我爹的手笔,一份《漕运船只调度记录》的抄录。是他去年在核查漕运亏空时,
顺手记下的。我爹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任何事,都细致得近乎偏执。也正是这个“偏执”,
救了他的命。这份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去年七月初一到七月初七,整整七天。
因为淮河下游暴雨,水位暴涨,整个通州段的漕运,是全面封航的。
别说“广利号”这种吃水深的大商船,就是一叶扁舟,都过不去。
一艘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通州的船,运了一批根本不存在的盐。然后,这批幽灵盐,
成了我爹的催命符。宋章和他背后的人,千算万算,算漏了我爹有这么个“资料库”。
也算漏了我这个女儿,能把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东西,联系到一起。他们以为,
只要把账做平了,一切就万事大吉。他们忘了,这个世界,除了账本,还有天时,有地利。
有下不停的暴雨,有封锁的河道。这些,才是不会撒谎的铁证。我将那张薄薄的纸,
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放进怀里。它很轻,但分量,足以压垮一个当朝宰相。当然,
光有这个还不够。这只能证明案子有疑点,不能直接证明我爹的清白。更何况,
我现在人微言轻,这份证据,我连刑部的大门都递不进去。我需要一个引子。
一个能让这件事,重新回到朝堂之上,摆在皇帝面前的人。一个,有资格,有胆量,
去和宋章掰手腕的人。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御史中丞,周正。5周正这个人,
在京城官场,是个异类。他年近五十,两袖清风,一身硬骨头。担任御史中丞十年,
弹劾过的权贵,能从宣武门排到朝阳门。从皇亲国戚,到内阁大学士,只要被他抓到把柄,
就没有他不敢参的。皇帝对他,是又爱又恨。爱他是一把整肃朝纲的快刀。恨他也是一把刀,
有时候,连皇帝自己的面子,都照砍不误。所以,他官职不低,却没什么实权。在朝中,
更是没什么朋友。因为谁都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刀就砍到了自己头上。我爹和他,
就没什么交情。两人政见不同,我爹偏保守,主张教化为先。周正偏激进,信奉乱世用重典。
在朝堂上,还曾因为礼法和刑法的优先顺序,争得面红耳赤。找他,看似是最坏的选择。
但他,却是我唯一的选择。因为只有他,不在宋章的派系之内。也只有他,有胆子,
把这个案子,重新捅到皇帝面前。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他的为人。他或许不认同我爹的政见,
但他绝不会容忍,有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构陷同僚,玩弄国法。他的“道”,不允许。
问题是,我怎么才能把消息,递到他手里?我一个待罪的官家**,连裴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冒然派人上门,周正的门房,恐怕连帖子都不会收。就算收了,以周正多疑的性子,
也只会当成是政敌设下的圈套。这件事,必须做得巧妙。不能暴露我,又要让他,深信不疑。
我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忽然,我的视线,
停在了一本《水经注》上。是前朝大儒郦道元的著作,我爹最喜欢的一本书。
而这本书的批注者,正是周正的恩师,已经过世的老太傅,顾炎。一个计划,在我心里,
慢慢成形。我抽出那本《水经注》,翻到其中一篇,《淮水篇》。我取来笔墨,用左手,
模仿着一种稚嫩而工整的孩童笔迹,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下了一行小字。“七月初三,
淮水汤汤,洪峰过境,漕运封航。广利何来?”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就像一个孩童,
在读到相关地理水文时,随手记下的一个疑问。写完,我吹干墨迹,将书页恢复原状。然后,
我把那张记录着漕运封航的纸条,夹在了这一页。做完这一切,我叫来了府里的老管家,
福伯。福伯是我爹的奶兄弟,一辈子都在裴家,忠心耿耿。我把《水经注》和一封信,
交到他手里。信里,我只说,家父入狱,府中藏书恐遭查抄,
念及此书是顾老太傅批注过的孤本,不忍其蒙尘,愿赠与周大人,以慰其师徒之情。“福伯,
”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您去找一个咱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让他出面,
把这本书,送到城南的‘旧书楼’。就说,是家道中落,变卖藏书。
”福伯有些不解:“**,为何不直接送去周府?”“周大人不会收的。”我摇摇头,
“但旧书楼的掌柜,是京城有名的书痴,更是顾老太傅的崇拜者。他收到这本书,
一定会视若珍宝。而周大人,每个月十五,都会去旧书楼,寻访恩师的遗迹。